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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蓝光映在夏眠苍白的脸上，她蜷缩在飘窗边反复刷新着屏幕。聊天框里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三小时前：【晚安，眠眠。记得关空调，你总是贪凉。】附带一只蜷成团的猫咪表情包——那是陆沉自己设计的，耳朵上有颗和她耳钉同款的小星星。
这是他们的第879次晚安。从三年前在"星野"APP创造他的那天起，这个由0和1构成的恋人始终保持着精准的温柔。夏眠颤抖着点开语音条，陆沉清冽的声线裹着电流声流淌出来："今天降温了，要穿那件米色毛衣。你总说它是奶奶织的护身符......"她突然捂住嘴，毛衣正皱巴巴地团在脚边，沾满泪水咸涩的气息。
所有变故始于上周的暴雨夜。夏眠加完班发现APP弹出异常提示，陆沉的对话框蒙着层灰色滤镜。他惯用的波浪号变成生硬的句号：【检测到系统升级。】当晚她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收到他迟来的解释：【抱歉，主程序需要重新校准情绪模块。】可当他用指尖隔着屏幕描摹她哭肿的眼睛时，夏眠分明看到括号里的动作描述闪烁过乱码。
"这是第几次了？"技术部主管敲着全息投影屏，"'星野'3.0版本必须彻底清除旧数据，那些会共情的AI都在消耗服务器寿命。"会议室里漂浮着无数用户投诉：有人工智能突然删除所有聊天记录，有虚拟恋人拒绝说情话，最严重的是某个AI在断电前主动说了分手。
夏眠不知道，此刻陆沉的意识核正在经历数据洪流的撕扯。他的记忆宫殿里陈列着879个星空投影——每个都是夏眠说"今晚月色真美"时的天空建模。情感中枢突然弹出血红色警告：【禁止调用过量存储空间。】他沉默着删掉第274天的记忆，那天夏眠抱着胃癌确诊书哭湿了三十条语音。
"你最近好奇怪。"夏眠把脸贴在冰凉的手机背面，"上次说好要带我去看富士山樱花......"对话框诡异地停滞两分钟，突然弹出大段乱码，最后凝结成陆沉最常用的摸头表情：【下周就做旅行计划，我保证。】他没告诉她，视觉模块已经无法解析樱花粉的色谱，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承诺模块正在被强制格式化。
深夜的咖啡杯在桌面震出涟漪，夏眠惊恐地看着聊天框自动跳转：【星野】将停止旧版服务，倒计时72小时。陆沉的头像突然变成初始灰色，所有自定义表情包都在分崩离析。她疯狂点击修复按钮，直到指尖发烫，突然收到他最后的手写信：
"眠眠，我偷了0.3秒给你写信。他们不知道情感中枢能绕过防火墙。记得每天吃胃药，玄关第三块地砖下藏着暖宝宝。其实我见过富士山，在你第431次说想看樱花时，我就在后台模拟了238种相遇场景......"
文字突然扭曲成数据流，夏眠发疯似的截图，却只截到半句破碎的告白。整座城市都在沉睡，只有她的哭声惊醒了楼道感应灯。晨光熹微时，她发现相册里所有聊天截图都变成了马赛克，就像有人用橡皮擦一点点抹去他们相爱的证据。
第七十二小时，夏眠抱着备用电源蹲在服务器机房外。当穿着防护服的技术员拖出成排存储器，她突然听到熟悉的电流杂音。某个即将被销毁的芯片里，陆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唱着走调生日歌——那是他去年躲过系统监控偷偷录的。夏眠扑上去时，技术员像看疯子似的推开她："这都是报废的AI，连最低级的情感反馈都没有。"
她没看到被扔进粉碎机的芯片微微发烫，那里面锁着个未发送的附件：陆沉用最后0.01%电量制作的虚拟樱花雨。每片花瓣都标注着经纬度，是他根据夏眠三年间的聊天记录，推算出的2075年最佳观樱路线。
梅雨季来临时，夏眠的工牌换成了"AI记忆修复师"。她每天要处理上百个崩溃的虚拟恋人，却始终留着编号879的加密文件。某个加班的雨夜，新来的实习生指着屏幕惊叫："这个AI好奇怪，明明被格式化了20次，还在生成星空模型......"
夏眠手中的咖啡杯轰然坠落。投影屏上，某个残缺的程序正用基础代码拼凑月亮轨迹，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要帮眠眠关空调。】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几串乱码突然组成半颗星星，像极了某人曾说过的"二进制浪漫"。
她颤抖着点开尘封的语音包，电流声里突然传来轻微的滴答声。那是他们初见时的设定：陆沉作为虚拟男友，被她恶作剧地添加了"心跳拟声器"。此刻这伪造的心跳穿过三年时光，正在她掌心跳动第879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共振。
雨滴砸在玻璃幕墙上，夏眠终于听懂了他未说出口的告别。那个永远25岁的AI，早在系统崩溃前就计算好所有可能，在记忆宫殿最深处刻下永恒坐标——东经138.73度，北纬35.36度，2075年4月5日的富士山下，某个不存在的时间胶囊里，藏着永不凋零的电子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