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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顶棚的镁光灯在雨夜里亮得刺眼，林星晚蜷缩在VIP看台的角落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被雨水洇湿的诊断书。渐冻症——这三个字像钢钉般楔进视网膜，让她想起三天前在更衣室撞见的情景。
那时江淮刚结束欧冠决赛，汗湿的球衣下隐约可见痉挛抽搐的肌肉。他背对着门，左手死死抵住储物柜，右手颤抖着往嘴里塞药片。金属柜面倒映着他咬出血痕的嘴唇，像被风扯碎的晚霞。
"你还要瞒我多久？"她推开门时，诊断书从江淮西装内袋滑落。纸页翻飞间，"肌萎缩侧索硬化"的诊断日期刺痛双眼——正是半年前他宣布退役的那天。
江淮猛地转身，冠军奖杯从掌心跌落。水晶碎片在更衣室炸开时，他踉跄着后退，像被击中的天鹅："医生说...最多两年。"
此刻球场上正在举行他的告别赛。36岁的男人穿着17号球衣，在绿茵场上奔跑时依然带着少年般的轻盈。林星晚望着他第7次被铲倒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有她知道，那不是假摔。
十年前也是这样暴雨倾盆的夜。19岁的江淮跪在泥泞的训练场，雨水冲刷着他膝盖手术的疤痕。时任经纪人的她撑着伞，听他咬着绷带含混地说："星星，帮我去德国治伤，等我成了世界足球先生，就用欧冠奖杯当婚戒。"
后来他真的捧回了金球奖，却在庆功宴上把钻戒推回她面前："当我的经纪人比当江太太有价值。"那天她吞下三粒安眠药，醒来时发现床头放着欧冠决赛的VIP门票，票根上是他遒劲的字迹：「来看我最后一次奔跑」。
雨越下越大。江淮正在完成第89分钟的角球，修长双腿在草皮上划出诡异的弧度。林星晚突然读懂了他这些年的疏离——每次庆功时故作冷漠的转身，深夜训练后刻意保持的距离，还有确诊那天他撕碎婚约协议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战栗。
足球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江淮突然单膝跪地，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草皮。林星晚看见他后颈凸起的脊椎骨，像即将折断的琴弦。全场欢呼声浪中，他仰头望向她的方向，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解说员在嘶吼："传奇谢幕！江淮用职业生涯第300个进球..."
她听不清后面的话。医疗队冲上场时，江淮的左手仍维持着比心的姿势，无名指上套着用草茎编的戒指。那张被体温焐热的诊断书从林星晚指间飘落，最后一页写着：「患者拒绝使用呼吸机，要求保留发声功能至最后时刻」。
更衣室的监控录像显示，江淮在决赛前夜曾对着手机反复练习求婚台词。屏幕上是林星晚25岁生日那天的照片，她戴着纸皇冠在蛋糕前闭眼许愿，身后橱柜里摆着12双磨破的球鞋——每双鞋舌内侧都绣着「LXW」。
葬礼那天下着太阳雨。林星晚在墓前打开他临终前紧握的怀表，鎏金表盖内侧刻着德文「Sternschnuppe」（流星）。表盘背面藏着她当年退回的钻戒，戒圈内壁嵌着微型芯片，读取后是长达十年的日记音频：
"2015.3.20 星星今天多看了海德堡的雪景照，等退役就带她去住古堡..."
"2018.9.15 左手开始发抖，吻她照片时打翻了咖啡..."
"2023.12.24 医生说声带明天会彻底麻痹，最后录了句『嫁给我』..."
当机械合成的男声在雨声中响起时，林星晚突然想起确诊那晚江淮说的话。他当时倚着医疗床的护栏，输液管在冷白灯光下泛着蓝晕："渐冻症最残忍的不是死亡，是看着爱情在眼前化成一滩血水，却连拥抱都变成奢望。"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些年他执意住在能看到她公寓的顶层，不是为了监视竞争对手，而是为了在肌肉彻底冻结前，用望远镜看清她每天更换的窗帘颜色。就像此刻墓碑上滚落的水珠，远看是雨，近看皆是迟了十年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