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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纱幔，洒在了景枫那张沾染了血迹的脸上。这般柔和的光影，却无法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阴郁。雕花的窗户半掩，投射出的光影落在了景枫的身旁……
那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曾经不可捉摸的面容此刻竟然那般清晰，双眸已然闭上，日光洒下，在血泊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哥哥……”我不敢相信。
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虚浮无力。
景枫看到我的出现，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盘腿而坐，仍旧试图运功为身旁毫无生气的人疗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狼狈和伤痕，脸色也很难辨析其中的情绪，只是坚持不懈地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即便他是设计陷害御景山庄之人，也不该死在这里。茉儿，我……”
死？他在说什么？
我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摸了摸哥哥的脖颈，心头一片冰凉。
竟已然没有了跳动。
我不甘心，又俯下身子，将侧脸贴在他的心口倾听他的心跳。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够了……”我眼睛模糊了起来，甚至已经看不清哥哥的脸，“已经没有必要了……”
景枫身子明显僵了僵，旋即用一种无限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要他不计前嫌地试图救回哥哥，对此时此刻，御景山庄腹面受敌的他来说是多么地艰难。
可我无暇多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在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世界从未有过的简单和安静，连窗外树桠上的鸟儿都停止了啼鸣。
我伸出手，颤抖着去触碰哥哥的脸庞，指尖传来的冰冷让我如坠冰窟。那曾经温暖的手掌，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寻觅。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清他的脸，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茉儿，我很抱歉。”景枫犹豫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他想要过来扶我，却堪堪被我避开。
“茉儿？”
我不吭声，只是默默流泪。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我相信哥哥不会是他杀死的。
武功那么厉害的哥哥，心思那么缜密的哥哥，在我心里最为厉害的哥哥，突然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曾经以为红芙姐姐的死已是老天爷对我的痛击，没有到它竟然还留了后手，为我准备了这样大的悲痛……
哈哈，何其可笑！
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谁还能轻易伤到他？
我猛然回过头，狠狠盯着屋外，盯着那个美丽得令人窒息、气质如罂粟惑人的女人。除了她，杀害兄长的罪魁祸首不会有第二人选。此刻，她站在屋外的庭院里，美得像这庭院中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或许是仇恨、亦或许还夹杂着痛苦、绝望与愤怒。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向她的这一刻却没有再落下。我知道，此刻泪水是软弱的象征，而我，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不能软弱。
这个最是擅长易容的女人，如今已不是我的面容。
她有着纤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眼角下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彩蝶，妩媚而妖娆，在昏黄的树影与光影交织下更显出一种诡异的美。
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美丽而危险！
她的眼神淡然如水，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布花儿，仿佛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仿佛所有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
“为什么？你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哥哥已经与你们合作，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我的声音颤抖着，含着无尽的悲愤和不解。
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笑吟吟回应：“江湖之中，怎会有双赢之事。”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她意之所指。
“你以为是主人要他死？”花瑶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死只是我们答应别人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连忙追问，难道要哥哥死的，另有他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叹息一声，仍旧带着浅浅笑意，“我和主人，都不想取他性命，也没有动机取他性命。他的死，是我家主人和明若宫旧主合作的条件。”说完后，她又重重叹息一声，露出一丝俯瞰众生的怜悯之姿。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
明若宫旧主？是了，我猛然想起来一桩事：哥哥乃是西凉阁的阁主，西凉阁为何会入主大明若宫呢？因为那是抢来的地盘，前任阁主自沙洲而下，率众攻打明若宫。明若宫原来的数万众人，逃的逃，死的死。
原宫主当场殒命，其唯一的女儿却没有死！连跟随我的仆人桑杰，不也是明若宫的旧人吗？
江湖恩怨，不就是这般杀来杀去，抢来抢去。谁技高一筹，谁就坐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谁功败垂成，谁就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我早该知道，早该明白江湖的残酷，但我却无法接受哥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死去。
“竟然是这样……”我喃喃低语，说不出半句话来。
世上因果不就是如此么？你有杀别人的日子，自然有别人来杀你。我能恨谁？我又能怪谁？
我缓缓抬起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下，不让自己的情绪陷入某种完全失控的境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哥哥曾经牵着我的手回大明若宫的场景，突然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曾经将几乎饿死在山林中的我带走，我却那么任性地一走了之。
是我引来了这个女人，也是我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我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向哥哥说清此事，却偏偏一推再推，一拖再拖……
如果我当初没有冲动离开，是不是……
愣神间，布花儿从那个女人的手里跳出来，眼眶红紫，跌跌撞撞蹭到了我的怀里，它的身上泛着暗红的光，竟像是流着哥哥的血。
我忽然想起了阿林婆婆死去的那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