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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婆娑的禅院里，四十岁的陈总第三次续了茶。他摩挲着腕间金表，檀香在紫铜香炉里烧出缕缕青烟，却压不住他眉宇间的躁意。
“大师，您看这个估值系统。“陈总把平板电脑推过茶案，屏幕里是密密麻麻的折线图，“我们给每位女主播都植入了智能芯片，体温、激素水平、神经活跃度实时监控。只要算准生理周期和情绪波动，直播打赏收益能提升27%。“
老禅师用竹夹翻动焙茶，铁釜里的水声突然变得湍急。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三两只白鹇。
“陈施主见过玉雕师选料么？“禅师忽然开口，“上等和田玉要对着日头照，看的是里头絮状物流动的韵律。你这些折线，倒像在量一具会喘气的玉秤。“
陈总的笑僵在脸上。他想起上周拍卖会，那只北宋青瓷瓶在聚光灯下流转的冰裂纹，和监控屏里女主播小鹿突然黯淡的瞳孔竟有三分相似。
“上月抵押了二十个姑娘的'花期信用贷'，年化利率才9.8%。“他转动茶盏，釉色在晨光里泛着冷青，“有个叫茉莉的丫头想提前解约，我们按合同扣了她子宫活性系数...这不算造业吧？“
禅房忽然暗下来。老禅师起身推开雕花木窗，漫山竹海涌进满室碧涛。他指尖拂过案头古琴，弹落半片竹叶：“二十年前，我见过更精巧的算盘——把黄花闺女标成上等绢丝，寡妇折价作粗麻布。后来算盘珠子都烂在土里，倒是她们绣的经幡还在大殿飘着。“
陈总额角渗出冷汗。智能腕表突然震动，显示“09号资产情绪值跌破警戒线“。他刚要查看，禅师将一柄铜镜反扣在平板上。
“照见五蕴皆空。“老禅师往镜面淋了半盏冷茶，“你那个茉莉姑娘，今早用眉笔在值班室墙上画了幅飞天。破墙的维修费，怕是要抵过十套算法。“
竹风穿堂而过，带起陈总西装内袋的沉香木牌。那是他花三十万拍下的奇楠，此刻却渗出丝丝酸苦。腕表持续震动，弹出一条紧急通知：十七位女主播同时关闭了生物芯片。
“她们...这是要造反？“陈总扯松领带，金丝楠茶案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合约里写得明明白白，身体数据归公司所有...“
禅师往香炉撒了把柏子，青烟倏地凝成白鹤形状。“施主可听过马祖道一踢瓶子的公案？“他忽然用手机播放一段音频，沙沙声里混着清越的瓷鸣，“这是宋代建窑兔毫盏的呼吸声，每道釉裂都在吟唱大地的偈语。“
陈总怔怔望着茶釜里沉浮的银针，想起第一次牵女儿的手，婴儿的掌心像含着团温热的云。腕表又震，这次是妻子发来离婚协议——她终于发现那些“女性资产优化报告“。
“大师，这茶...“他忽然呛住，白毫银针不知何时变得浑浊腥咸。竹影在宣纸墙上摇晃，恍若无数挥毫的墨迹。
老禅师从经柜取出个珐琅盒子，里头躺着支点翠凤簪：“光绪年间，苏州绸缎庄老板给妻妾们戴上嵌了砒霜的簪子——若与外人私通，毒药就会融化。后来他死在最温顺的七姨太床上，簪头的夜明珠成了舍利子。“
暮鼓恰在此时响起，惊飞满山倦鸟。陈总腕表“啪“地裂开，露出芯片上细如发丝的电路，竟与茉莉画的飞天衣袂别无二致。
“回施主最初的问题，“禅师将竹叶穿进茶筅，“你在后山种的三十棵樱花，可算出今年每朵花能估值几何？“他忽然狡黠一笑，“昨夜暴雨，你的财务总监正在半山亭捡落花呢。“
陈总冲出禅房时，怀里的沉香牌坠入山涧。月光下，那些他亲手植入的追踪芯片，正在溪水里闪着微光，像一条觉醒的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