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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滴露时，老衲正要拿松针刺破檐角的冰笋。踉跄开门的书生披着狼皮大氅，鼻尖结着血痂，怀里枯梅枝上串着三只冻硬的野雀。
第一梆
书生：（摔碎蚌壳茶匙）三百里漕河结冰前，小生曾见官船铁索尽断，载着囚徒顺流直下！（将冻裂的《楞严经》残页塞进炭盆）
苦瓜头陀：（抄起烧火棍敲冰面）苏州观前街的老王记汤团，偏要在三更天把芝麻粉掺新磨的糯米——他说月光太轻浮，得让馅料载些子夜的露水才能沉住气。（忽然翻出铜钵接住融化的冰水）
（檐下铜马突然转向正北）
第二镣
书生：（扯断佛珠撞向石板）您看这双赤脚嵌了十七根荆刺，可踩过寒山的千峰，却拾不起半片能让乡愁落脚的瓦！（袖中跌出褪色的鸳鸯绣帕）
苦瓜：（拎起埋在雪里的陈醋坛子）五台山的沙弥偷吃供果被发现，师父罚他雕六百尊笑面罗汉——昨儿来挂单的疯僧说，这就是放下屠刀的最佳注脚咧。（突然往醋里撒了把崖盐）
（被蛰的野蜂撞破窗纸飞入）
第三锄
书生：（撕开衣襟露出霜花纹身）米癫画枯木要在重阳节前三日断食，癫狂处却有婆子炖冬瓜的烟火气——您说我们该跪求真性还是碾碎灵台？（喉结滚动时溢出青黑色血丝）
苦瓜：（翻出三十年前的腊八蒜）东厨刘娘子发面总留老面团，说发得透的馒头藏着三世的因果——偏巧去年寒潮太甚，把馒头冻成了舍利子。（忽然捏碎蒜瓣抹在经书折痕处）
第四甑
书生：（从腔子里掏出半块古镜）照妖法会上老道长开过光的物件，幻象偏比倒影更真实，这是不是天命给倔驴备的草料？（镜面映出的竟是破碎的菩萨瓷像）
苦瓜：（给冻梨插上柏枝）城南曹太监临终把翡翠鼻烟壶换成粗陶碗，说宫墙夹缝里牵牛花的晨露比太后赏的普洱够劲——到底还是被轮回作坊的油烟呛着了。（掰开冻梨汁水结成玄冰）
第五笤
书生：（拽断襻膊露出龟甲卦纹）您瞅这卦象中离变坎，火入深渊的景儿倒是像极了我那一意孤行的孤鸾命！（龟甲裂纹渗出玛瑙色的血）
苦瓜：（抄起秃毛拖把蘸冰水）当年云游遇着个铠甲染血的校尉，说杀人太多想皈依，我教他扫了八年茅房——前年他圆寂时舍利子上显出的图画，正是拖把拂过石板的水渍。（突然把冰水泼向佛龛后的蛛网）
第六磬
书生：（挥剑削落左耳）削耳明志这等自欺欺人的伎俩，可是要消我八万四千种痴念？（断耳在蒲团上跳了三跳）
苦瓜：（把断耳串进念珠）麓山寺老厨僧烙饼先用豇豆水画符，他说极乐世界的馅料得拿观世音的眼泪做引——只可惜香案太高，观音盘坐太久早没了泪囊。（念珠突然泛起松香味的红光）
第七橛
书生：（呕出乌色冰棱）这般执迷不悟的残躯，能否捣碎了塑成佛前跪香的小沙弥？（冰棱中竟冻着半幅《降魔变相图》）
苦瓜：（掏出油纸包的三日馊饭）灵隐寺后山有株雷劈开的核树，三十年不下果，直到前春飞来对苦命鸳鸯殉情——今秋满枝野柿子酸得倒牙，倒比南京大报恩寺的贡果滋味更妙。（将馊饭撒向阶前成北斗状）
（地上的断耳忽生绿芽，鳞片似的苔藓爬上烛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