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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的最后一天,沈清辞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在新加坡找到了阿明的后人——当年阿明被好心的船家救起,带去了南洋,后来成了着名的笛师,临终前还念叨着要回凤鸣台,唱完那出没来得及上演的《哪吒闹海》。
“下个月,他的孙子会带着笛子来这里,”沈清辞笑着说,“算是替阿明完成心愿。”
温砚站在画前,看着那些在月光下起舞的身影,突然明白,古戏台的诡异,从来都不是诅咒,而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等待有人听见她们的唱腔,看见他们的身影,记得他们的故事。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这场等待伴奏。凤鸣台的雕花栏杆上,不知何时停了只小鸟,歪着头看着台上,仿佛也在听那跨越时空的戏文。
温砚拿起画笔,在画布的角落添了只小小的鸟。他想,或许明天,又会有新的故事,在这座古老的戏台上,悄然开始。而那些已经落幕的,终将化作戏台的一部分,在每一场新戏开锣时,轻轻应和。
阿辉带着祖父的竹笛站在凤鸣台门口时,恰逢梅雨季的第一个晴天。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戏台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像是谁在轻声哼唱。
他是阿明的孙子,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当年那个小戏童的影子。手里的竹笛已经泛黄,笛尾刻着个小小的“明”字,是祖父临终前反复摩挲的地方。
“阿辉来了?”温砚正在前台写生,画的是晨光中的戏台,听见脚步声回头笑了笑,“周老先生在后台等你呢。”
后台比阿辉想象中热闹。几个年轻人正围着周老先生,听他讲当年科班的规矩。春桃当年缝戏服的案子上,摆着些五颜六色的丝线,沈清辞正和一个绣娘讨论着什么,看见阿辉进来,眼睛一亮:“这就是阿明先生的孙子吧?”
阿辉有些拘谨地点点头,把竹笛递过去:“祖父说,要把这个还给凤鸣台。”
周老先生接过竹笛,手指在“明”字上轻轻摩挲:“好,好啊。阿明当年最宝贝这笛子,说要吹给春桃姐姐听呢。”
当天下午,阿辉在凤鸣台吹了段《哪吒闹海》的选段。笛音清亮,带着股少年人的意气,吹到“莲花化身”时,后台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谁在跟着哼调子。
阿辉停下吹奏,疑惑地看向后台。沈清辞笑着说:“是春桃在应你呢。前阵子修缮时,在她当年的箱子里找到块绣帕,上面绣着个小小的哪吒,针脚还很新,像是没来得及送给阿明。”
绣帕是水绿色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哪吒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手里拿着火尖枪,活灵活现。阿辉摸着绣帕上的针脚,突然觉得眼眶发烫——祖父在南洋的日子里,总说春桃姐姐的绣活是最好的,能把戏文里的人物绣得像要跳出来似的。
温砚把这一幕画了下来。画中,阿辉站在前台吹笛,后台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个梳麻花辫的姑娘身影,手里捧着块水绿色的绣帕,正对着笛声微笑。
画展结束后,温砚没有离开落霞镇。他在凤鸣台旁的厢房住了下来,每天对着戏台写生,偶尔也跟着阿辉学吹笛子。有天傍晚,他在画后台的角落时,发现墙缝里卡着块褪色的红布,抽出来一看,是半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个“兰”字。
“这是苏艳秋的帕子!”周老先生认出了帕子的针脚,“她总用这种金线,说是她母亲留下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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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的另一半,后来在苏艳秋的梅花树下找到了。是沈清辞去祭拜时,发现半块红布从土里露出来,上面绣着个“茹”字——是沈玉茹的名字。
两块帕子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并蒂莲。周老先生说,这定是当年苏艳秋和沈玉茹互换的信物,战乱中失散,如今却在同一个地方重逢。
“你看这金线,”沈清辞指着帕子上的莲心,“用的是苏先生父亲的釉料秘方里的金线配比,她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绣进了给姐妹的帕子里。”
那年秋天,凤鸣台来了个特殊的戏班。班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自己是当年春桃救下的科班孩子之一。她带着徒弟们,在凤鸣台连唱了三天《哪吒闹海》,阿辉吹笛伴奏,沈清辞负责戏服上的刺绣,温砚则在台下画下了这热闹的场面。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时,老太太捧着块绣帕走到前台,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台深深鞠躬:“春桃姐姐,谢谢您当年护住我们。您看,戏班还在,孩子们还在唱您弟弟写的调子呢。”
话音刚落,后台的化妆镜突然晃了晃,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正对着老太太笑。
温砚把这幅画命名为《团圆》。画中,凤鸣台的灯光璀璨,台上的戏伶衣袂翻飞,台下的观众掌声雷动,后台的镜子里,映着苏艳秋、赵老板、阿明、春桃……所有在这座戏台上停留过的身影,都在镜中微笑。
后来,有人说在梅雨季的清晨,看见凤鸣台的铜铃自己在动,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摇晃。还有人说,深夜路过戏台,能听见里面传来笛子声和刺绣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准备第二天的戏服。
但再没有人觉得诡异了。游客们会带着孩子来听阿辉吹笛,看沈清辞刺绣,听周老先生讲那些藏在戏服和乐器里的故事。他们说,凤鸣台的铜铃响,是在欢迎客人;绣帕上的金线亮,是故人在说“都好”。
温砚的画展巡展到了国外,《团圆》那幅画前总围着许多人。有人问他,画里的影子是不是真的存在。温砚总是笑着说:“你信,它们就在;你记得,它们就永远不会走。”
沈清辞在凤鸣台旁开了家小小的刺绣坊,教游客们绣简单的戏曲纹样。她最常绣的是并蒂莲,用的正是苏艳秋父亲的金线秘方,绣好的帕子会送给有缘的客人,说这是“带着凤鸣台祝福的信物”。
阿辉每年都会来住几个月,教镇上的孩子吹笛子。他说,祖父的竹笛在凤鸣台吹出来的调子,总比别处更清亮些,像是有好多人在跟着合。
周老先生年纪大了,很少再去戏台,但他总会让小李带些新采的梅花,放在苏艳秋和春桃的墓前。他说,如今的凤鸣台,总算配得上“凤鸣”二字了——不是悲鸣,是欢鸣,是所有被记住的声音,都在这古老的戏台上,唱着永不落幕的团圆。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叮当,叮当。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前台的红地毯上,像铺了层金箔。后台的化妆镜擦得锃亮,映着来来往往的人影,也映着那些看不见的笑脸,在时光里,温柔地注视着这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