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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喝汤时,看见碗底沉着十七根细小的铁链,正慢慢拼在一起,形成个完整的环。窗外,澜沧江的水又开始变浑了,江面上漂着片新的忆鳞,里面是个穿捞尸人衣服的年轻人,正把网撒进水里,手腕上的链闪着光,像道永远解不开的锁。
黑水巨魾·终章
十一、鳞语
小男孩的鳞片在我掌心发烫时,澜沧江的雾就没散过。白茫茫的水汽裹着铁锈味,钻进骨头缝里,夜里总能听见有人在雾里数锁链——“一、二、三……”数到十七就停,停顿时长刚好够人喘口气,像被水呛住的声音。
我在老周的暗格里又翻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十七片忆鳞,每片都用红绳系着,对应着不同的行当。“洗衣妇”的鳞上沾着皂角沫,“潜水员”的鳞裹着水草,“铁匠”的鳞还留着铁砧的划痕。最底下那片没有标签,鳞片里是片模糊的水影,晃一晃,能看见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眨动。
村里的井水开始发绿,挑水时桶底总沉着些细小鱼鳞,晒干了碾成粉,竟能在夜里发光。有户人家的孩子把鱼鳞粉涂在墙上,第二天墙面渗出粘液,密密麻麻的手印从里面凸出来,每个指节都长着倒钩,像水魾的鳍。
“它们想出来。”疯癫的老猎户突然出现在江边,他的腿在十年前被“水祟”咬断,现在却踩着条光滑的木腿,木头纹路里渗着绿汁,“回魂城的墙快破了,那些人在里面待得太久,长出了牙。”
他递给我块风干的肉,说是去年在江滩捡的,嚼起来有股铁味。我认出那是外乡人潜水服的布料,纤维里嵌着细小的牙齿,和忆鳞内侧的齿痕一模一样。老猎户突然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青黑色的牙:“我也是第十七链的,当年跑了,现在它来收债了。”
他转身跳进江里,水面没冒半点泡,只浮起片忆鳞,里面是老猎户年轻时的样子,正举着猎枪对准水魾的眼睛,枪托上刻着“猎户”二字——原来十七链里还有这一节,是我漏算了。
雾里的数数声变成了十六下。
十二、补漏
回魂城的影子开始映在江面上。满月时,能看见城里的灯笼在水底亮着,有人影隔着水面招手,嘴型都是“下来”。有个新来的货郎不信邪,撑着竹筏往影子划去,第二天竹筏漂回来,上面堆着他的货物,每件东西里都塞着片忆鳞,鳞片里货郎正在城里摆摊,卖的全是湿漉漉的衣裳,领口绣着死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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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十七片忆鳞按顺序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时,铁链突然发烫,每片鳞都亮起光,照得江面像块碎镜子。水底传来开裂的声音,回魂城的墙真的破了,道裂缝里涌出无数只手,抓着船帮往上爬,指甲缝里还沾着城里的泥土——那泥土其实是水魾的肉屑,在阳光下慢慢蠕动。
“漏了就得补。”铁匠铺的铁砧突然自己动起来,烧红的铁水顺着裂缝流进江里,在水面凝成道铁网,网住只半人半鱼的东西,上半身是货郎的脸,下半身缠着铁链,链牌上“货郎”二字正慢慢褪色。
铁网越收越紧,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皮肤剥落处露出青色的鳞片,鳞片里映着十七张脸,全在同时尖叫。我突然发现,它的眼睛不是浑浊的白,而是清澈的黑,像极了刚掉进江里的孩子——原来“变成鱼”是假的,是被水魾的粘液裹成了茧,里面的人还活着,只是被当成了修补城墙的“补丁”。
老周的日记最后一页是张地图,标注着回魂城的七处城门,每个门都对应着一节铁链的“锁孔”。我握着镇水石往最深的城门游去时,无数只手从肉壁里伸出来托住我,有王寡妇的,有李老头的,还有爷爷的——他们的手掌都留着同样的月牙形伤口,和我掌心的一模一样。
城门上嵌着块凹陷的石头,形状刚好能放进镇水石。我把石头按进去的瞬间,整座城剧烈摇晃,所有的灯笼同时熄灭,黑暗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七节铁链顺着城墙爬上来,像十七条蛇,将破洞死死缠住。
十三、守夜
澜沧江的雾散了,江水清得能看见江底的镇水石,像颗黑色的心脏在缓缓搏动。回魂城的影子消失了,但夜里划船时,船桨总能撞到些硬东西——是城里的瓦片、木桌、断了的灯笼杆,它们沉在江底,慢慢和石头长在一起。
村里的人渐渐忘了那些事。新来的货郎推着崭新的独轮车,没人记得江里漂过的忆鳞;老猎户的木腿被换成了假肢,他总说夜里梦见鱼,却想不起鱼长什么样;只有小男孩还攥着那片鳞,说里面有个穿捞尸人衣服的叔叔在对他笑。
我把十七片忆鳞埋在老榕树下,上面种了株桃树,树汁是红色的,渗出地面时凝成细小的铁链。有天夜里,桃树开满了白花,花瓣落进江里,变成无数银色的鱼,围着船打转,每条鱼的眼睛都映着回魂城的灯火——原来它们不是水魾的“籽”,是城里人的魂,借鱼的样子出来透气。
老周的铁皮船被我拆了,木板拼成座江神庙,庙里没供神像,只挂着根生锈的铁链,链牌上刻着“守链人”三个字。香客们说这链子灵,丢了东西来拜拜,第二天准能在江边找到;渔民们出海前会往链上缠红布,说能避开“水祟”。
只有我知道,铁链在“吃”红布。那些布料被粘液浸透后,会变成新的链环,补在生锈的地方;丢在江里的东西也不是找回来的,是回魂城里的人顺着铁链推上来的,他们在里面还做着生前的营生,只是顾客变成了水里的鱼。
今年雨季来得格外早,江水又开始泛绿。我划着新做的木船在江面巡逻,网里捞上来个襁褓,裹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印记,像道浅浅的链。
婴儿笑起来时,嘴里露出两颗细小的牙,泛着青黑色的光。我把他抱回庙里,放在铁链下,他伸手抓住链环,印记突然变得鲜红,和链牌上的字融在一起。
夜里,数数声又响起来了,从“一”数到“十七”,清晰得像在耳边。我摸着婴儿手腕的印记,突然明白守链人不是“一个人”,是“一代代人”——老周传给我,我传给这孩子,就像铁链上的环,断了一节,总会有新的补上。
江面上漂着片最大的忆鳞,里面映着水魾的全貌:它的肚子里根本没有城,只有层层叠叠的铁链,十七节链环首尾相接,绕成个巨大的螺旋,我们都在螺旋里,既是锁,也是被锁的人。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混着铁链摩擦的轻响,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摇篮曲。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月牙形的伤口已经长平,长出片小小的鳞,鳞片里,无数只眼睛正隔着江水,静静地望着我。此后的日子,我悉心照料着婴儿。他成长得很快,眨眼间便能蹒跚学步,对那铁链充满好奇,常伸手去触摸。
某夜,狂风大作,澜沧江的水再次汹涌起来。江面上,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水魾似有挣脱铁链束缚之势。婴儿的身上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他手腕上的链印愈发清晰,竟自行与铁链相融。
我心中一惊,意识到这是命运的安排。此时,十七片忆鳞从老榕树下破土而出,围绕着我们旋转。每片忆鳞都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与铁链交织在一起。
水魾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冲破这股力量。但十七节铁链紧紧锁住它,忆鳞的光芒不断增强,将水魾重新压制回江底深处。
风停了,水也渐渐平静。婴儿依偎在我怀里,甜甜睡去。我望向江面,知道这一切还未结束,但守链人的使命会一直延续下去,我们将守护着澜沧江,守护着这十七节铁链编织的永恒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