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阅小说网【wap.xyxsb.com】第一时间更新《胡思乱想的诡异故事》最新章节。
实验室的显微镜下,那些黑色纤维越长越粗了。它们从海水样本里钻出来,在培养皿边缘织成细密的网,网眼形状恰好是缩小版的螺旋。有天早上,我发现网中央挂着片指甲盖大的鳞片,半透明的,对着光看能瞧见里面蜷曲的血丝。
“它在织路。”杂货铺的瞎眼老太太摸着鳞片说。她是锈锚港唯一敢谈论“海神号”的人,据说当年亲眼看见那艘船被海水吞下去。老太太的手指在鳞片上划过,留下一道白痕,“这不是鱼的鳞,是船甲。”
她递给我个陶罐,里面装着灰黑色的膏体,散发着柏油和陈酒的味道。“涂在印记上,能让它慢些转。”罐底刻着行模糊的字,像是用指甲划的:别让它转满三圈。
我当晚就涂了膏体,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爬,手腕上的螺旋果然变慢了。但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清晰的梦——梦见自己站在“海神号”的甲板上,十七个渔民背对着我,他们的后颈都长着鱼鳃,开合间冒出细碎的气泡。
为首的人转过身,是霍金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流动的海水。“锚不能空着。”他说,声音里泡着水泡破裂的轻响。
七、船鸣
锈锚港的渔船开始接二连三出事。不是失踪,而是返航时船上的人都变了——沉默寡言,皮肤泛着青灰色,吃饭只喝海水,夜里偷偷往海里扔自己的指甲。
我拦住老王的儿子阿力时,他正把一捧带血的指甲撒进海里。月光下,他的手腕上有个淡红色的螺旋,比我的浅,却转得更快。“海里有声音叫我。”阿力的眼神直勾勾的,嘴角挂着白沫,“说我是新的‘缆绳’。”
声呐探测器再次派上用场时,我听见了船鸣。不是现代引擎的轰鸣,是老式蒸汽船的汽笛,悠长又悲凉,从海底深处传来。声波图谱上,那个巨型生物的心跳频率和汽笛声完美重合,就像某种呼吸的节奏。
更恐怖的是,探测器捕捉到了船体摩擦的声音。不是礁石,而是金属刮擦的锐响,夹杂着木头断裂的脆响。我突然明白霍金斯说的“它是船”是什么意思——那巨物不是吞了“海神号”,而是变成了它。
瞎眼老太太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后,杂货铺燃起了大火。火光里,我看见她抱着个铁皮箱冲进海里,箱子上的铜锁是锚的形状。第二天,有人在沙滩上捡到半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刻着“第十七”。
锈锚港的渔民,刚好剩下十六个。
八、第三圈
我的螺旋转到第二圈半时,海水开始往岸上涌。不是涨潮,而是无视地形的漫延,顺着街道的裂缝爬,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能看见那个巨物的影子。
实验室的培养皿裂开了,黑色纤维缠满了整个房间,像无数根细麻绳,勒得墙壁发出呻吟。我在纤维丛中发现了霍金斯的日记残页,上面用血写着:“它需要十七个‘零件’才能起航,我是第十七个,也是最后一个锚。”
手腕突然剧痛,我低头看见螺旋已经转到第三圈的起点,印记变得滚烫,像烧红的铁丝嵌在肉里。窗外,渔民们排着队往海里走,步伐僵硬,面无表情,阿力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块船板,正是老太太烧掉的那块“第十七”的残片。
“它要离开这里了。”一个声音在我身后说。我转身,看见霍金斯站在纤维丛里,他的皮肤像泡发的纸,轻轻一碰就掉渣,左手腕上的螺旋已经消失了,“当年我没完成的,现在该你了。”
他指向实验室的冰柜,里面冻着我三个月前采集的血液样本。“锚必须有根,你的血里有‘海神号’的铁味——你爷爷是当年造这艘船的铁匠,对吧?”
我这才想起,爷爷临终前总摩挲着块船钉,说那是“镇水的东西”。
九、起航
海水漫过膝盖时,我抱着那块船钉跳进海里。冰冷的海水里,螺旋印记突然迸发出红光,像道引路的绳索,牵引着我往深处游。
周围全是渔民们的脸,他们悬浮在水中,眼睛闭着,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阿力的手搭在我肩上,他的皮肤已经和鳞片融为一体。“到齐了。”十七个声音同时在我耳边响起,包括霍金斯,包括老太太,包括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渔民。
巨物就在眼前。它真的是艘船,艘活着的船——船身是层层叠叠的肌肉组织,桅杆是脊椎骨,风帆是半透明的鳍膜,上面布满血管。甲板上,“海神号”的残骸嵌在肉里,驾驶舱的窗户里,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转动舵盘。
“把锚放下去。”那个声音说。我低头看向手里的船钉,它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螺旋纹路。原来所谓的锚,不是用来固定船的,而是用来启动它的。
当船钉刺入巨物船身的瞬间,整个海底亮了起来。无数发光的生物从深处涌来,围着巨物盘旋,像给它挂上了串珍珠。十七个渔民的身影渐渐融入船身,阿力变成了船舵,霍金斯化作了船锚链,老太太的铁皮箱嵌在船头,变成了新的“第十七”标记。
螺旋印记从我的手腕上剥离,化作一道红光,缠绕住巨物的桅杆。我感到身体变得轻盈,仿佛也要变成它的一部分,但爷爷留下的船钉突然变冷,在我掌心刻下新的印记——不是螺旋,是个小小的铁砧。
“你是下一个铁匠,不是零件。”霍金斯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等它下次回来时,记得给它换新的龙骨。”
十、余波未平
锈锚港的海水退去后,一切恢复了原样,仿佛那场血色潮汐和起航仪式都只是幻觉。渔民们回到家里,对夜里发生的事毫无记忆,只是每个人的后颈都多了个淡红色的印记,像片小小的鱼鳞。
我留在了锈锚港,接替了霍金斯的小木屋,也接管了他守护港口的职责。实验室里的黑色纤维变成了标本,装在玻璃罐里,偶尔会在月圆时轻轻蠕动。
昨天整理爷爷的遗物,在工具箱最底层发现了本造船日志,最后一页画着艘奇怪的船,船底有个螺旋状的舱门,旁边写着:“民国二十三年,为镇深海异动,造此船,以十七人精血为引,可镇可航,百年为期,归航换骨。”
日历上,距离“海神号”失踪刚好一百年。
夜里,我又听见了船鸣,这次很近,像是就在港口外。我走到码头,看见水面上漂着片鳞片,和我实验室里的那片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上面用血丝写着:“下一个百年,等你。”
手腕上的铁砧印记微微发烫,我知道,这场关于巨鱼与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