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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重工。
诺大的会议室有着两道身影，一坐，一站。
站在落地窗前的青年是源稚生。
坐在会议桌尽头的老人，则是当今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
橘政宗喝着香茗。
源稚生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看着窗外霓虹如潮般的夜景。
这里是源氏重工第二十层的位置，几乎可以俯瞰整个东京。更远处高架路上显现一道道车流，黑暗里，像是被困在管道里的萤火虫不知归处。
源稚生神情罕见的恍惚起来。
“稚生，你是未来蛇歧八家的少主，可不应该有这样迷茫的眼神。”橘政宗轻轻摇晃着杯中茶水，带着叹息的说。
源稚生回过神来，头也不回的说道：“老爹，要不你还是把我少主的位置撤了吧，你知道我一向对大家长这个座位不感兴趣，如果可以，还请你将这个重要职位交给家族其他有领导力的人来坐。”
他说得很随意，似乎所谓大家长的职位像是一家需要预约的名店。而他对于店内食物吃不吃都可以。
橘政宗满脸感慨，“稚生，你是无可代替的。在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皇的血，如同东方王朝里的皇族嫡系血脉，那些子嗣总归要继承皇位，哪怕所谓的大将有领导风采，也不是他们可以忤逆的，你是天照命，未来你也会振兴家族。”
“老爹，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管理蛇岐八家。是你带领这个家族走向了不属于它的辉煌。而你同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果交给我，可能最后整个家底都会被我败光。”
“混账，你要是敢败光，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橘政宗怒斥。
源稚生摊摊手，“可我是一定要离开东京这个鬼地方的，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至少每天都能睡上一个可以打呼噜的安稳觉。”
“哦，顺便去法国那片海滩卖你的防晒油吗？”橘政宗没好气的说。
源稚生不由得看向橘政宗。
后者罕见的吐槽道：“别用这种奇怪眼神看我，我可没监视你。只是你的行为最近比较异常，对于未来蛇歧八家的大家长，却专心研究防晒油品牌，这属实是一件不务正业的奇葩大事。”
“既然被你给看穿，那我就直说了，老爹，其实我的梦想是能成为一名卖防晒油的店主，而且还会亲力亲为给穿着清凉的女孩们涂抹防晒油。”
源稚生干脆也不装了，脸色带着一抹认真。
闻言，橘政宗被勾起往事，神情露出感怀。
“稚生，还记得咱们一块离开鹿取小镇的那天么，刚下车，我就带你去了全东京最好的主题餐厅吃饭，你坐在餐桌前，却将脸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朝外看。你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与着迷，你当时亲口对我说，‘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天堂。’。
那时的你，对东京有着很高的评价，可如今的你，却已然厌恶起这座城市，这又是为什么呢？”
“十七岁的我，对未来的人生充满动力与希望。可现在我已经二十几岁了，我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与其说我厌恶这座城市，倒不如说，我厌恶曾经自以为很正义的自己。
正是这些年来我坚守正义，却杀死了很多人。”
源稚生将盛着威士忌的酒杯举在眼前，透过猩红酒水看外界，仿佛一切被血笼罩。
橘政宗微微一愣，而后看向这个首度跟他交流心事的青年。
“稚生，你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你杀的每一个目标，都是失控的鬼，他们已经变成嗜血的怪物，甚至已经失去活下去的意义，而你将那些鬼斩杀，则会拯救更多的人。虽然这样是一种残忍，可想要将正义贯彻到底，就必须要做到杀伐果决。”
“那个人为什么是我呢？当我人生中斩杀第一个鬼，也就是我的弟弟源稚女的时候，我深深意识到我不可能会成就那样一个心怀着正义，能果断挥刀的人。”
“可这些多年过去，难道你还没有释怀么？”
“释怀？我怎么能够释怀，那可是我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们曾相依为命，甚至当初我在东京那般努力，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带他来东京过富足安康的生活。
可最后我却用刀捅碎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尸体丢进那口满是生锈的枯井里，他死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呆呆看着我，瞳孔里散发的微光，让我至今都不知道是难以置信还是心痛。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又怎么可能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呢？可当时我就那么做了。因为他是鬼，而我是正义的斩鬼人，我就必须要完成这场可悲的宿命。”
源稚生眼神复杂，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将这些话藏在心底，如今倾诉出来，却没有觉得有所释放，反而是心脏上一直极力压制的伤口再度被撕开，喷涌出浓烈的血水。
橘政宗皱起眉头，“可是稚生，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跟稚女身份互换，那一天，他同样会背负宿命，将那把刀捅进你的心脏。”
“是啊，这就是悲运，我已经厌倦了这该死的宿命感。所以老爹，我渴望离开东京，前往法国，趁着我还能走得动，我想去那片海滩看看。”源稚生感慨地说道。
其实他都已经计划好了，他从东京机场乘坐飞机，从而前往戴高乐机场，在那里下了飞机后，他会购买一辆单车，一路骑行，沿途欣赏很多风景，最后一路骑到蒙塔利维海滩，然后开始他的店老板之旅。
“可你有考虑过会绘梨衣么？如果你走了，她该怎么办？我总会有老死的那一天，到时候你指望家族里其他人去守护她么？”橘政宗语气深深的问。
源稚生神情一怔。
绘梨衣是个龙血纯度极高的怪物，有着言出法则般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橘政宗以及他以外，还有谁会真心待这个女孩？
即便蛇岐八家的族人，因为家族意志会继续守护绘梨衣，可也只会将对方当成是一件武器，而武器早晚会破碎。到时候迎接绘梨衣的，绝对是凄凉的下场。
可若是带着绘梨衣一起离开……
源稚生心中没有答案。
内心深处他想要逃离东京，其实就是想要逃离那命运中的悲剧，但他冥冥之中也知道，早晚有一天悲剧会追上他。
东方有句流传度很高的名言——出来混，迟早要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