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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过后,九游的心里隐隐升起个猜测,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沈遂安,就见他正呆呆地看着徽章。
“等一下,等我几分钟!”九游喊着匆忙跑出去,敲响唐眠的房门,道,“你能和我去我们房间吗?我有问题想问你。”
唐眠没有多想,直接点头和他进了房间,就见沈遂安正坐在放着小蛋糕的桌前发呆。
她偏头看一眼跳上椅子的九游,就听九游问:“你是不是认识这枚徽章的主人,还和他感情很好。”
“你……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所以刚才才会失态。对吗?”
唐眠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九游瞅了眼神情略显激动的外公和一动不动的沈扶清,道:“这个徽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人不慎掉落的。”
“所以我们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他觉得余寒声绝对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可恶,不然邢律和唐眠提起余寒声时怎么会露出那样复杂又怀念的表情。
唐眠眼神锐利地扫视沈遂安和九游许久,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确认这是你认为的人落下的,长得像的徽章千千万。”
九游伸爪指了指两个空位,道:“我们刚从那种地方出来,自然有熟……鬼认出了熟人的气息。”
“他们其中一个与他曾是绑定终身的关系,一个与他血脉相连。而他。”九游说着伸爪覆在沈遂安手背上,道,“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此话一出,插在小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一瞬,又迅速燃起,桌上的徽章突然往某个方向挪了点,是沈扶清在摸上面的图案。
唐眠一怔,沉默良久,也许是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未免太遗憾,还是隐晦地开了口:“我是退役下来的。”
“其他的我没法说,但他绝对是一个品性高尚、值得我交出后背的人。”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没有机会每年去祭拜我的未婚夫。”
“我很遗憾他没能回来。但如果可以,请你们妥善保管徽章,往后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些话。”
这段话讲完,原本就安静的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种更可怕的沉默中。
“你的未婚夫……”九游迟疑地在凝重的氛围上戳破一个口,就听唐眠道,“他不是。那是一场意外。”
“好,谢谢你。”九游说着摸摸沈遂安的手,起身将唐眠送出去,返回时他的步履变得格外沉重。
有些爱藏于无人之境,却如巨浪拍击礁岸,永远震耳欲聋。
唯有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才能抚平其弥留在暗处的遗憾。
可总有遗憾抚不平,放不下,只能永久地埋在心里,将不知者的憎恨尽数转为知情者的哀痛。
——你不是和他一样爱当救世主吗?
邢念含怨藏哀的声音仿佛还盘旋在耳畔,沈遂安呆呆地盯着徽章,恍惚间依稀看见了当初刺入心肺的带刺野草正浴火焚烧。
那熏出的烟轻飘飘地往上浮,哪怕同风雨纠缠,与狈狼同行,仍旧卖力地散发着余晖,可到头来还是只剩一抔灰。
一抔随时会被黄土掩埋的灰。
沈遂安猛喘口气,下意识地想握拳刺痛掌心唤回神智,却感觉手指一紧,被外公用力地握住了手。
外公一手抓着沈遂安,一手抓着沈扶清,似乎在汲取力量,眼眶微微湿润,却温和而鼓励地看着沈遂安。
所谓求不得,恨不能,成了不见天日的爱影,枷锁也化为了虚无。
沈遂安有些茫然地动了动手指,终归没冲出房门向唐眠追问更多细节,只一遍遍地用目光描摹那枚徽章,直至蜡烛燃去大半。
心结由恨而生,却因爱而消散。
九游蹲在旁边静默地看着沈遂安半晌,才眨眨眼,调整好表情,跳上桌去。
然后他按住沈遂安欲端起蛋糕的手,轻声道:“要不蛋糕我们下次再吃吧。”
对于一个幼崽来说,接二连三地面临离别与痛苦,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九游感到十分不忍。
但他们都清楚,沈扶清的灵魂状态早就快撑不住了,即使有阴玉也在飞速溃败。
不然他们也不会刚重逢就急着清理沈扶清身上的怨气,把她送入地府。
沈遂安摇摇头,缓缓地伸手捏掉小蜡烛,捧起蛋糕吃了口,很快就感觉身上一凉,随后耳边传来道叹息:“遂安小宝贝。”
他捏紧手指,垂眸盯着桌猛瞧,就感觉屋内忽闪几下,晚间的风吹入房间,轻柔地拨开了他额间的发丝。
他缓慢地张大双眼,抬眸看去,就见两道飘忽的身影逐渐褪去色彩,同两个分别穿黑白衣服的高大男人消失在眼前。
那两声近似呢喃的再见随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在长久的沉默中,沈遂安倏地灌下一杯水,突然又吃起了蛋糕,一口,两口,三口……
他越塞越猛,越吃越快,就好似只要立刻将蛋糕尽数吃完,就能实现什么不可能的愿望。
直到一团温暖的毛茸茸跳入他的怀里,他才怔然地顿住动作,转而用力地反抱回去,发红的眼眶中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这一夜,沈遂安和九游相拥而眠。
九游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沈遂安“宠爱”的烦恼,整晚都在做蛇缠猫咪的噩梦,导致第二天起得很晚。
他醒来时只看到一床猫毛,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立马跳下床,就见沈遂安提了餐点进来。
他上下打量沈遂安了会,才暗自松口气,坐下和沈遂安一起吃饭。
边吃他边从窗户打量外面,觉得这地方怪冷清的,真是难为倪蕴能找到这旅馆。
可能是因为五年前的藏毒案留下的阴影太可怕,很多人家都选择迁走,这地连大型广场都没一个,他瞬间打消了带大家再四处逛逛的心。
三十多度的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别到时候连个便利店都没找到,一群人全中暑了。
他呼噜完粥,见沈遂安打了个哈欠,伸爪接过沈遂安手里的垃圾,道:“瞧你那眼睛都快成熊猫了,赶紧再去睡会吧。”
他说着把沈遂安按回床上,看着沈遂安陷入沉睡,转身把垃圾丢入垃圾桶,才跳上床闭眼也跟着睡起来。
一个上午足以让大家休养生息够,大伙起床后又陆陆续续吃过午饭,合计着没啥事干,开个小型聚会玩一下午,就打算明天下午等太阳快下山再回去。
期间倪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替沈遂安把沈扶清和外公被特管局处理净化后的骨灰带了过来。
第二天,特管局那边正好要把剩下的罪犯和幸存者送回去,大伙就直接和特管局一起走了绿色通道,回去的速度快很多。
过两天,特管局派倪蕴等人帮着沈遂安把外公的葬礼给办了,并把沈扶清的墓同外公的墓迁到一起,两个墓中间还立了个无名碑。
毕竟涉及一些无法言说之事,这场葬礼没请太多人。
沈遂安只叫了许明一家、顾咏歌夫妻、唐眠,而特管局那些弟子或者其他街坊邻居他一个都没喊。
但鲜花与仪式一点也不含糊。
结束后,顾咏歌深深拥抱了下沈遂安,说他们搬回附近了,有事尽管找他们。
沈遂安看着她和林江平关切的脸,眼神微温地点头,就见顾咏歌捂着嘴巴,忽然哭了。
原来在昨天,顾咏歌二人就去拜访了捐助协会。
那有个工作人员和沈扶清比较熟,又从电访中无意得知沈家的近况,在他们又一次询问匿名捐助人是谁时,松了口。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一直默默帮助他们的就是沈扶清。
可他们先前因故离开,又由于顾咏歌生病,许久没回来,还没来得及回报沈家,沈扶清就走了。
两人觉得很羞愧。
沈遂安得知这事倒没丧心病狂到对他们发脾气,反而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两人许久,才送走了他们。
许明一家聊得就轻松很多。
因为许明也没了爷奶,自认和沈遂安挺有话题,还主动提供移情技巧,建议沈遂安多出去玩,多吃好吃的,就没那么伤心了。
他还举了些例子,结果话没说完,口水先下来了,逗得旁人忍俊不禁,就连沈遂安的嘴角都可疑地抽动两下。
唐眠来得晚,只在三个墓碑上分别放了花,见四处无人,朝墓碑敬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等三伙人离开,倪蕴、陶芝、秦镜也送上鲜花,注目哀悼后,走向越野车。
秦镜落在最后,在下台阶时忽然踉跄了下。
九游立马跑过去,见倪蕴扶住了他,道:“你没事吧?”
秦镜沉默地摇摇头,身影落寞地上了车。
看来他师父洛辞酒是叛徒这事对他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只是忙时不显,此刻都暴露了出来。
但这种事情,也只能等他自己想通,再朝前走了。
九游如此思忖着,摇着头走了回去,蹲在墓碑旁边,就见沈遂安整理完花捧与水果,忽然伸手摸了摸中间的无名碑。
在沈遂安指尖即将触到碑的那一刻,一只飞舞的蜻蜓缓缓地点了下他的手背,在墓碑上萦绕两圈,才翩然离去。
沈遂安失神地看着蜻蜓飞远,就听九游温柔地道:“我试着向无常问过爸爸、妈妈、外公如何,他们说地下一切安好。”
说到这,九游鬼鬼祟祟地凑到沈遂安耳边,用气音说:“悄悄说一声,爸爸好像考编了。”
沈遂安闻言眼眸微张,脸庞瞬间明亮些许,就听九游接着道:“所以这一定是外公、妈妈和爸爸团聚,叫爸爸探家来了。”
“他们还给你捎了段话,被无常刻在石块上。”
说着九游跳下沈遂安的肩头,从项圈上的袋子中捞出块地府特产石头,递给沈遂安。
沈遂安动了动手指,接过石块,捧至眼前,就见石块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行字样:
祝遂安小宝贝,永远喜乐顺遂,四季平安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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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地度过一个星期后,九游和沈遂安就告别粘人精许明,去特管局报到了。
因为他俩在清除行动立了大功,还没入学就成了名人,走在走廊上,都能感受到那些热情的视线。
他们先去特管局监狱走了趟。
齐政樊那天怒急攻心住进医院,没坚持几天,就先一步去地府受罚了。
而他所有罪行也被公布出来,名下的公司要么破产、要么被收购,墓碑每天都被臭鸡蛋烂叶堆满,清洁工气得指他的遗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