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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说着打一个响指,沈遂安就见眼前的景象一变。
那个总夸他懂事心善的邻居老奶奶,正举着个扫帚边打“他”边斥骂:“肯定是你偷东西吓跑了我的乖孙,害他溺死在河里,都是你的错!”
可那根扫帚是沈遂安亲手做出来、送给她的,她还让沈遂安多和自家小孩玩。
“这小孩还是个小偷。大家捂好钱包,别靠他太近,小心他盗窃伤人!”
可这人的钱包是被沈遂安送回去的,他还夸过沈遂安拾金不昧,是个好孩子。
“不是说这小孩没了爸妈吗?肯定是倒霉星,命太硬,克家属。咦,晦气!”
可这人曾创业失败差点跳楼是沈遂安劝下的,他还拍胸脯保证有事随时找他。
但是这么多的朝夕相处、言笑晏晏,最后却都汇成了一道可怕的判决,将沈遂安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们说都是沈遂安的错。
火场中的焦尸、手术台上的老人、远去的身影、脆弱的鬼魂,似乎在无形中化成道道浓稠的阴影,网住了沈遂安。
沈遂安粗喘着撑起手肘,缓慢而艰难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站在被点燃的高高木架上。
随后听着耳边加速重复播放的斥骂,他滚动两下喉结,就隐约看见明灭不定的天空闪烁几次,突然彻底暗了。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电流耗尽、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的眼神恍惚一瞬,就听到有鬼在嘲笑:“哈,这下真成流,浪,狗,了。”
沈遂安动动指尖,昏沉间隐约听到催促他跳下去的呢喃。
他踉跄着走向高架边缘,眼眸深沉地望着见不到底的下方,仿佛真的要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可当他一只脚快踩空时,他却忽然顿住动作,收回脚立在边缘。
下一刻,微动耳朵,他忽然转头盯向某个地方。
凝视不过几秒,他就不顾叫人胆寒的高度,直直朝锁定的方向扑去,恶狠狠地张嘴撕咬恶鬼,淌血的指尖也疯狂抓挠对方。
身体在极速下坠,可灵魂永不低头。
沈遂安死死缠住恶鬼,在呼啦响的刺骨寒风中,缓慢地扯起一抹疯狂而灿烂的笑。
被红绳缠绕在一起的金葫芦和吊坠随之不断晃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玉石敲击声。
恶鬼被沈遂安吓得惨叫一声,匆忙挣扎着漂浮起来,闪身连连躲避。
而就在恶鬼产生怯意的刹那,周围浓重的灰雾与各种场景也逐渐散去。
沈遂安砸在地上,隐约听到了液体坠落的声音和细弱的谈话声。
“停下……求你……别再……”
他闭上眼,任由指尖的血液滴落,动动耳朵,就听到一阵窸窣声越靠越近。
在声音彻底停止的那一刻,他猛地睁眼,捏紧刚才无意捏到的木棍用力刺过去,却感到身上一痛,被狠狠踹飞出去。
他擦着墙滑落在地,呛咳两声,闭目等那股眩晕感彻底褪去,才抬眼凝目观察起四周,就见周遭一片昏暗。
潮湿的喜阴植被攀满整个洞穴,粗细不一的枝干竟透露出诡异的红或紫色,巨大的叶片垂落下来,将不知道从哪里流来的液体一滴滴地导向中心的低洼处。
低洼处满是不停翻涌的暗红色液体,把本就不太通风的洞穴熏得更加腥臭。
沈遂安拧眉抓起一片宽叶,半跪起身。
四处扫动视线没找到背包,他才收回目光,紧了紧脚趾,戒备地盯着恶鬼那张略眼熟的脸,就听邢律突然道:“念念收手吧。”
那恶鬼正贪婪地盯着沈遂安瞧。
听到邢律的话,她瞬间掐住条盘在石柱上的蛇赌气般甩开,又瞬移到邢律身边,倏地拍碎邢律旁边的石柱,怒道:“住嘴!”
“之前无能就算了,现在连为我搜罗食物都做不到,你不配做我的哥哥!”
余音之下,石块坠落,沙叶纷飞,那条还晕头转向的蛇立马逃命似的往旁边游去。
邢律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悲凉地道:“吞噬不是长久之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死?”恶鬼闻言收回手,直直盯着邢律的双眼,讥笑道,“那个脆弱没用的邢念早就死了。”
说着见邢律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她猛地一挥手,转身道:“我一定会取代鬼母,成为最厉害的厉鬼。”
“届时,再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我!”
沈遂安听着邢念的豪言壮语,迅速将自己以血为墨绘制好的符箓掷出去,就险些被两根断裂的石柱压住。
他在邢念抓狂的叫声中快速翻滚几圈,屏息先替昏迷不醒的秦镜解开绳子,眼神锐利地看向邢念,就见对方身形闪动两下,突然捂着肚子僵在原地。
“念念!”邢律见状焦急地喊了声,连忙劝道,“那鬼母日渐虚弱,如今你也忽然身子不适,难道还不能说明原因吗?”
“他根本就是只把你们当试验品!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邢念闻言垂头眼神闪烁几息。
但在无意间瞥见某个穿着特管局弟子服的青年似乎动了动脖子时,她瞬间又恢复了激动的表情,嘶吼道:“那是她弱、她蠢!”
“都死了还放不下生前执念,活该她遭此境遇!”
一人一鬼争执间,不明液体仍在不停滴落,于洞穴内凿出道道回响。
沈遂安拧眉循声一路往上看,才发现原来昏暗的洞穴顶内挂满了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有的还滴着血,有的却已经只剩骨架。
他眼眸微沉,刚想趁邢律吸引走邢念的注意力再偷袭一波,就听到洞穴口突然传来道男音。
“妹妹啊,我把人质放你这,不是让你拿来玩的。万一不小心把他们玩死了,让我怎么向老师交代啊?”
邢念闻声动作一滞,有意无意地挡住邢律,对闲庭信步的蛇妖怒目而视,道:“谁是你妹妹?”
“谁说话谁是我妹妹噢。”蛇妖风骚地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见邢念炸毛,立刻闷笑道,“好了,我先把人带过去。齐先生还等着呢。”
沈遂安闻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洞穴口。
随即搓揉掉手中潮湿的泥土,垂下眼眸,他悄咪咪地挪下脚,就感觉冰冷的触感从腿部蔓延而上,缠绕着扯过自己的双手。
他侧过身瞧去,就见一条倒三角头的蛇紧缠自己的手腕,正歪头吐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等着随时来一口。
沈遂安:“……”
“欸,醒着的那两个。”蛇妖伸手分别朝沈遂安和邢律勾勾手指,接着道,“跟上。”
他说完就挥动手召唤出蛇群,让小辈们拖起一堆呼呼大睡的猪。
邢念盯着蛇妖的动作,突然道:“我也去。”
“随便啊。”蛇妖随口回了句,又慢悠悠地道:“最近老师还在为鬼母炼制失败而生气,可注意点别撞枪口上哦。”
邢念推开蛇妖凑近的头,嫌弃地道:“你撞我都不会撞,闭嘴吧!”
“啧,一片好心都不知道感恩,没良心的。我还没跟你算欺负我崽子的账呢。”
蛇妖嘟囔着摸了摸手臂上委屈巴巴的小蛇,随手塞了颗野果过去,才微偏头,朝一直观察着自己和邢念的沈遂安眨眨眼。
沈遂安木着脸收回视线,边默默数着步数,边随手扶住一瘸一拐地走在自己身边的邢律,就感觉到掌心被轻轻地划了几下。
他眼神一滞,快速和邢律对视一眼就抽回视线。
随后若有所思地瞅一眼似乎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小师弟,刚要收回视线,他就听蛇妖忽然道:“哎呀,差点忘了。”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彻底被一条黑色的绸带遮挡,脖子上也被根绳子松垮地圈住。
他脚步一顿,就听蛇妖又道:“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沈遂安:“……”
被按在椅子上绑好,等绸带被解开,沈遂安不适应地眯眯眼,扭过头就看见有双手正翻弄着自己的背包。
那双手的主人好像对视线很敏感,在沈遂安望向他的瞬间,也抬眼看过来,颠动手里的法器,笑眯眯地道:“这是你的背包吗?”
“那这个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