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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布点燃鲸油灯时，青铜灯盏上的缠枝纹突然活了过来，细密的藤蔓顺着地宫石壁攀爬，将最后一丝量子风暴的余波隔绝在外。杨一一看着这个总是披着亚麻斗篷的青年，他调试怀表的动作与老皮调整天文望远镜的姿态如出一辙。
“你姑姑做的梅子酒，每年清明都会寄到研究所。”麦子布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数据流特有的震颤。他背后的石壁正在渗出记忆凝胶，渐渐凝结成1999年船坞爆炸的立体投影，“司北总说酒里苦味太重，可我知道那是他分不清味觉传感器的故障。”
杨一一的指尖陷进记忆凝胶，爆炸画面突然具象化为灼热的痛感。她看见年轻的老皮在火场中逆行，怀里护着被电弧灼伤的少年——那分明是十五岁的麦子布，裸露的机械义肢闪着冷光。
“你们不是表兄弟。”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凝胶中浮现出老皮签署的领养文件，“是他把你从脑机接口实验室救出来的...”
“是赎回。”麦子布转动怀表，地宫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他用二十年寿命做抵押，换我脱离军用AI项目。“表盖内侧的照片突然清晰：现实世界的老皮躺在病床上，正给浑身插管的少年讲解二进制星空图。
剧烈的震动中，地宫穹顶裂开一道光的缝隙。杨一一顺着绳梯下降时，裙摆被记忆苔藓染成暗红色。当她的瞳孔适应黑暗后，眼前的景象让呼吸骤然停滞——数以千计的玻璃茧房悬浮在虚空之中，每个茧内都封存着一个正在溶解的“杨一一“。
第377号载体正在量子化，她的面部像素如沙堡般崩塌；第689号蜷缩成胎儿状，脐带连接着写满方程式的胎盘；最近的1023号突然拍打茧壁，她的唇语在传递某个加密坐标。
“这是老皮为你建造的诺亚方舟。”麦子布的声音在地渊中回响，他手中的怀表投射出全息日志：
2043.9.17 23:47
“第三次移植失败，一一的记忆熵值突破临界点。她在虚拟世界认出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证明情感锚点理论存在漏洞...”
2045.6.2 05:12
“麦子布提议采用记忆嫁接术，把我们的北海往事植入空白载体。但当她笑着说出初遇时的海雾浓度时，我知道这不过是精密的仿生表演...”
杨一一撞开第888号茧房，这个载体正在重演他们银婚纪念日的场景。虚拟的老皮端着蛋糕走近，脖子上的生命监测环突然爆出警报：“来不及了，这是最后一次轮回...”话音未落，整个载体已碎成星尘。
“他原本可以活到明年春天。“麦子布抚摸着茧房外壳，上面刻着老皮的心电图衰减曲线，“但在你第七次记忆崩解时，他选择将剩余生命能注入黄昏屏障系统。”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船锚拖拽铁链的声响。杨一一循声跑去，在记忆苔藓最密集处，发现老皮正被量子锁链禁锢在青铜星盘中央。他的虚拟躯壳已呈现半透明状态，胸口悬浮着与现实世界同步的心脏投影——那颗心脏正在被星盘齿轮啃噬。
“停掉系统！”杨一一徒手去扯锁链，掌心被灼烧出焦黑的二进制伤口，“你会被彻底格式化！”
老皮的眼球蒙着数据白翳，却精准地握住她颤抖的手：“还记得我们在北海修复的百年帆船吗？真正的船匠从不会放弃龙骨。“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你才是我唯一的龙骨...“
星盘突然加速旋转，麦子布的警告伴随着红色警报响彻地宫：“记忆回廊即将闭合！“在空间坍缩的最后一瞬，杨一一看见老皮撕下正在量子化的手臂皮肤，露出内侧用神经突触刻写的终极密钥——那串数字正是她始终无法破译的BJ坐标。
当黑暗吞没一切时，她耳边响起三十年前的真实对话：
“要是哪天我迷路了怎么办？”
“那就跟着北斗星走。”
“可要是在虚拟世界呢？”
“那我就把星空倒转过来，变成只属于你的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