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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却抑制不住崩溃：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她要是跟我说了，我会不理解她吗，现在让我觉得好像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是我根本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啊！”
李蓉很平静：“当时那件事发生以后，钱芳怕丢人，谁都没有说。又什么也不懂，怀孕了以后只告诉了我。
“没有不漏风的墙，最后还是让她妈知道了。她妈一个寡妇，当晚就要上吊，那个年代怕丢人，所有人劝钱芳嫁给李建国。
“她嫁了。
“你爹不务正业，混子一个。你奶奶是个厉害角色，从小不许你和她亲近。钱芳活的很痛苦，你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一边爱你，一边痛恨你。你奶奶教你说话，你第一句话说的是好奶奶，第二句是坏妈妈。
“后来你长大了，她越发瘦弱，我跟她从小玩到大，在她身边还好，我嫁人后就很少见她。等我回娘家时，她已经没了个人样。
“我劝她离开，她说她哪也不想去，不想活了。后来我找机会带她到大城市看什么医生，医生说她的心结只有自己能解。
“04那年，她终于下定决心，告你爸爸。
“你问我她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她不是没跟你说过，你说不许告官，如果告了，将来你爸有了案底，你就不能当官。
“不管是你奶奶教的也好，总之话是你说的。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你不是她的孩子，你是李建国的孩子，是恶魔的孩子。
“她还是告了，我当了证人，你爸蹲监狱，你奶奶被气死，她想丢掉你，总也丢不掉。原来的村子都在骂她狠心，我就给她找了个家。
“那男人不错，愿意接纳你，你也有了妹妹，生活步入正轨，结果那男人死了，倩倩死了。她丧夫又丧女，你亲爸出狱后来又来找茬，她就跟着我来了北京。
“她命很苦，真的很苦。
“你要恨，也可以恨我，如果不是我做证，其实很多东西都很难收集证据。”
李蓉说完，看着没有波纹的湖面等待李南的回答。
他早把头颅嵌入双膝之间，不停的揪自己的头发，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蓉犹豫的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手到半空中又放下了。
“我一直没敢去看她，她还好吗？”
李南的声音从他腿底下传来：“她刚才死了，死在我面前。”
李蓉点头，“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她围上围巾，戴好帽子。“看到你现在过的不错，我就放心了，当初钱芳还担心受骗来着。”
李南沙哑着嗓子：“我过得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初有人给钱芳打电话说，只要去学校签个字，你以后的工作就稳了。她最初是不想管的，但是想到你工作稳定也就不会来找她，她就去了。虽然听起来是为了她自己，但她还是去了不是吗。”
李南迟钝的把时间线串联，又听见她说：“不过当时我以为你上完学再去，没想到很快退学了。现在看起来混的不错，我和钱芳就放心了。”
她背对着李南离去，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在期待着李南骂她两句。
骂她是个搅屎棍，是她害的他没了爸爸，没了奶奶。
起风了，有点冷，她的背影和手都很抖，纸也拿不稳，用围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冰凉。
走远直到看不见湖，也没等到李南骂她。
只等到好些人逆着她的方向奔跑，边跑边喊：“有人跳湖啦！快救人！快救人！”
李蓉再也撑不住，趴在地上大哭。
都是她的错。
湖面依旧没有涟漪，看不出刚才它刚才吞了一个人。
长椅上规整的叠放一套西装，两颗袖扣，一双皮鞋，一只手机和一只腕表。
路人打开李南的手机，打给了邱诗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