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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江氏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忽而听见外面的几声叫喊，“就你这样的模样也好意思要六十两，就十五两，多了没有你的……”“要我说啊，最多十两……”
“怎么回事？”外面的声音很尖锐，江氏已经有些不悦了，“大娘子稍等，奴婢上前去瞧瞧。”
“好像是个年轻的娘子，从前是在城南果子铺里做工，后来不知是得罪了哪个贵人，掌柜的便不要她继续在铺子里做工了，她便回了家，可谁又料到她父亲好端端的又染了风寒死了呢？她娘又早在生她弟弟的时候便难产，一尸两命没了，如今是要卖身葬父，被几个泼皮无赖为难呢！唉，罪过罪过……”
江氏挑起帘子往外看，一个男人正欲上手摸那女子的脸，那女子生了一副好皮囊，瘦弱不堪，江氏闭了闭眼，还是没狠下心，便挥了挥手打发了崔妈妈过去，“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府？”
崔妈妈本就有些不忍，如今得了令，便抬腿就往那儿走，“娘子，可愿意跟我们回府？”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人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打量崔妈妈，见她妆饰衣裙、举止行动与别家不同。
“愿意的，愿意的。”跪着的丫头只听得是个妇人的声音，又见她衣着谈吐不凡，再怎样也总比身边这些泼皮无赖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便跟上来吧。”崔妈妈一面说一面取下了那丫头头上插着的草标。
到了车前，那丫头抬目，只见江氏面容美艳，目光如炬，头上戴着红翡翠滴珠步摇，穿着软烟金线绣牡丹纹锦衣，外罩银狐大氅。那女子忙跪下磕头。
“起来吧。”江氏只说了这一句，后来崔妈妈便让那女子跟在车旁，一同回了沈府。
晚饭后崔妈妈便张罗着让那女子签下了卖身契，江氏还拨了一个人给她去操办他父亲发丧的种种事宜。
次日。
“府里的下人都是各司其职，总不能因着你一个人便又重新调配。”江氏在桌旁坐着，面前是站着的女子，“你娘老子给你生了一副好相貌，你知道我买你回来是要做什么吗？”
那女子低着头不发一言，但她攥紧的手表明了她此刻的紧张与害怕。
“你可愿意做妾吗？”江氏直接开口发问，崔妈妈都惊了一惊，但也没表现的太明显。
那女子眼眶已经红了，若不是形势所迫，又谁愿意签那张卖身契的呢？
“我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没的，也知道你为什么要选在那条路上卖身葬父。”一语既出，那女子顷刻便抬起了头，眼中的惊惧倾泻而出，不过只一瞬，眼中的恨意便再也无法掩饰。
“柳婉儿当年害死了我姐姐，她就应该有她的报应，凭什么只有我为我姐姐伤心难过？她的孩子，我的侄女儿死在柳婉儿手上的，她那样的毒妇就应该………”那女子的精神已经要崩溃了。
“你想报仇吗？”江氏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不想？可沈府是什么样的门第，我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呢？”
“玉凝，你比从前的柳婉儿更美，而且你读过书，你会比她更受宠，她纵容她女儿推我的女儿下水，她害死了玉兰，我同样恨她入骨。”江氏抬眼看向那女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呢？”江氏递给她一个册子，“好好看，上面全是柳婉儿这些年做过的恶，还有玉兰的手书，我知道，你比我更想杀了柳婉儿。”
“好好想想吧，想好了便来找我，一旦你走上了这样一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江氏抬脚走出房门，身后跟着崔妈妈，“大娘子，您怎么认为她能做到？她不过也才十九岁，能有什么心机谋略？”
“单凭她能成功进沈府，她就不简单，你且看着吧，姝儿的仇、玉兰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夜里，玉凝翻看着那个册子，里面不止有柳婉儿这些年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有从前她姐姐的手书。
“大娘子待我们很好，我们不能给大娘子添麻烦，平日里遇见柳氏能躲就多躲着吧。”
“不知道前些日子托人带给妹妹的银簪子她喜不喜欢，想来是会喜欢的，那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蝴蝶纹样，是大姑娘赏给我的，大姑娘很喜欢我做的果子。”
“大姑娘知道妹妹在城南铺子里做果子以后天天央着大娘子给她买，大姑娘很可爱。”
“三姑娘也很可爱，一见了我就想问我要果子吃，但是大娘子不让给她吃多了……罢了，三个不算多。”
“柳婉儿又来院子里找我了，不敢跟她出去。”
“我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保护好她。”
“今天的菜里有毒，还好被大娘子身边来送东西的女使发现了。”
“今天感觉肚子有些疼，府医诊脉后说没什么大事，然后府医被大娘子训斥了。”
“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大娘子担心我月份大了不好走动，替我在九华寺求了一道平安符，感觉平安符香香的。”
“我想爹娘和妹妹了，主君说生完孩子才准我回家探亲。”
………
“我好想回家。”
看到这里，玉凝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姐姐有写手书的习惯，从前是怕忘记事，后来是怕忘记她自己。
玉凝继续往后翻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最后那一页上醒目的一行字。
“玉凝，带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