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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快把水泥车拦住！“
七月正午的太阳把钢筋晒得发烫，卢辰宇抹了把脸上的汗，在搅拌机的轰鸣声中踉跄着冲向失控的推车。工装裤膝盖处磨破的补丁擦过生锈的钢管，又添了道新鲜的裂口。
这是他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十七天。
“不要命啦！“工头老张的烟嗓刺破热浪，“大学生要是折在这儿，你娘不得把俺们工地掀了？“几个工友哄笑起来，沾满水泥的手指点着他洗得发白的校服——那是莒北一中去年统一定制的，胸口还别着褪色的校徽。
卢辰宇沉默着扶正歪斜的眼镜，镜腿缠着医用胶布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泡得发黏。昨夜在重症监护室外走廊背的《锂电池正极材料制备工艺》还残留在舌尖，混着此刻唇齿间的铁锈味，酿成某种苦涩的化合物。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是县医院的号码。
“卢先生，您母亲的透析费用......“护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望着自己沾满水泥的手掌，指纹已经被碱性物质腐蚀得模糊不清。这是今天第三次收到催款通知。
暮色降临时，他攥着皱巴巴的六百块钱走进县医院。走廊尽头的病房传出压抑的咳嗽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他的神经。
“小宇...“母亲枯瘦的手抓住他手腕时，他闻到熟悉的草药味，“今天老师打电话说，清华的招生办......“
“妈，我考上省城职业技术学院了。“他打断母亲的话，把缴费单折成小小的方块，“新能源材料专业，毕业后能进化工厂。“床头柜上的煤油灯晃了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十年前矿井事故后，家里再没交起电费。
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塑料布封住的窗户，照在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上。卢辰宇就着月光整理今天的实验数据，忽然听到里屋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2013年6月8日上午9点07分，高考理综考试进行到第32分钟时，卢辰宇正在县医院急救室签病危通知书。他的2B铅笔静静躺在考场课桌上，准考证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用钢笔反复描画的清华大学校徽。
“患者家属！患者家属在吗？“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出手术室时，卢辰宇正蹲在楼梯间啃冷馒头。走廊的电子钟显示11:48，理综考试应该刚结束。他摸出手机想查看考试资讯，锁屏壁纸是去年物理竞赛获奖时拍的照片——领奖台上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少年，身后横幅写着“莒北一中2005届优秀毕业生“。
五年后的雨夜，卢辰宇站在化工厂实验室里，看着气相色谱仪显示屏上的异常波动。窗外雷光闪过，照亮他胸牌上的“助理研究员“字样，也照亮了墙上斑驳的“安全生产标兵“锦旗。
“小卢，这批电解液样品的数据有问题。“王主任摘下老花镜，“你明天去把原料供应商的资质材料......“
“是钴酸锂纯度不够。“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把自己吓了一跳，“不，是NMP溶剂含水量超标，导致正极材料......“
主任皱眉：“你最近总说些莫名其妙的术语，上次非说石墨烯包覆工艺有隐患，结果呢？“老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年轻人要踏实些，别总想着走捷径。“
凌晨两点十七分，卢辰宇偷偷返回实验室。通风橱的蓝光下，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无数个摇晃的剪影：戴安全帽的工人、穿校服的学生、套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烧杯里的溶液泛着诡异的幽蓝，那是他连续第三十六次尝试复现系统推算的配方。
“警告：检测到甲基吡咯烷酮浓度异常。“
“警告：反应釜压力超过临界值。“
机械音在脑海中炸响的瞬间，他看见操作台上跳动的数据突然具象成淡蓝色光幕。这个纠缠他十年的幻觉此刻清晰得可怕，甚至能看到流动的分子结构模型。
“小卢！你疯了吗？！“
身后传来保安的吼叫，但已经来不及了。当他终于够到紧急制动阀时，指尖触到了某种冰凉的界面——那不再是幻觉，而是泛着微光的实体面板。
【星火科研系统激活中...】
【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启动紧急跃迁协议】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实验室的前一秒，卢辰宇看到倒计时归零的面板上闪过母亲的脸。那是2006年秋天的模样，阳光穿透县医院梧桐树的枝叶，在她洗得发白的病号服上洒下光斑。
“卢辰宇！上课睡觉还流口水！“
粉笔头精准命中额角的瞬间，他猛然睁开眼。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蝉鸣声穿过褪色的蓝窗帘，物理老师王建国正用三角尺敲着黑板，粉笔灰簌簌落在“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的板书上。
课桌右上角贴着2006-2007学年课程表，同桌在草稿本上画的灌篮高手还没擦干净。前桌女生马尾辫的发梢扫过他堆在桌角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那是上周刚从旧书市场淘来的，扉页还留着不知名学长写的“2001级3班周浩“。
淡蓝色光幕在视野边缘闪烁：
【星火科研系统已绑定】
【当前任务：适应重生体（剩余23:59:12）】
【新手礼包待领取：记忆强化药剂x1】
卢辰宇颤抖着摸向校服口袋，掏出一部诺基亚1110。绿色屏幕上显示着：2006年9月4日，星期一，14:27。
窗外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混着远处施工队的打桩声。那是正在修建的新校区，三年后那里会诞生莒北一中首个化学奥林匹克实验室——现在，隔着十五年的光阴，他闻到了风里挟带的，独属于青春时代的铁锈与粉笔灰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