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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接到那通电话时，窗外的雨正下得像泼墨。
“林教授，城南老宅的工地……挖出东西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沙沙的电流声，“是口棺材，黑漆的，棺盖上刻满了符咒……还有一块玉，血沁的，就嵌在棺材缝里。”
他捏着钢笔的指尖一顿，墨迹在纸页上洇开一团阴翳。
“报警了吗？”他问得平静，喉结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报、报了，可警察说等雨停才能进山……”对方突然呛咳起来，像是被烟呛到，“但工头老周……他、他碰了那块玉。”
钢笔“咔嗒”一声扣在桌上。林砚站起身，风衣带翻了半杯冷透的咖啡，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像极了案发现场凝固的血。
“人现在在哪儿？”
“医院太平间。”电话里的喘息陡然急促，“说是心梗……可值班护士说，老周被送进来时，十个指甲缝里全塞着黄符纸！”
城南盘山公路在雨幕中扭曲成一条湿漉漉的蛇。
林砚踩下刹车时，轮胎在泥浆里打了三个转才停住。工地围挡东倒西歪，警戒线在风里飘成招魂幡。他弯腰钻过塑料布，手电筒的光柱劈开黑暗，正撞上那口斜插在夯土中的棺材。
黑棺。
不是寻常的乌木，而是掺了骨灰烧制的陶棺，棺盖上密布着朱砂绘制的“五雷镇煞符”——本该镇邪的符咒，此刻却从边缘开始发黑卷曲，仿佛被什么从内部灼烧过。
他的呼吸凝在喉间。棺盖错开半掌宽的缝隙，一截惨白的东西卡在那里。
不是玉。
是人的指骨。
“林教授！”法医小陈举着伞冲过来，防护服在雨里哗啦作响，“痕检科说这棺材起码埋了三百年，但您看这个——”
荧光棒扔进棺内，照亮一团纠缠的织物。暗红旗袍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开得妖异，衣襟处却洇着大片新鲜的血渍，像刚有人从这具古董棺材里淌出血来。
小陈的声音开始发抖：“DNA比对结果……是今早失踪的那个女大学生。”
林砚蹲下身，手套抚过棺盖内侧的刻痕。不是符咒，是密密麻麻的契文，夹杂着湘西苗疆的巫蛊符号。当他念出“以血饲玉，魂契九幽”时，腕间的犀角手串突然炸开一道裂纹。
远处传来守夜工人的尖叫：“血玉！棺材缝里那块玉……它自己在动！”
血玉在棺缝中震颤的瞬间，整片工地的探照灯齐齐炸裂。
林砚将小陈猛地推向身后，碎玻璃擦着耳际飞过，腥甜的锈味在舌尖漫开。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扫过棺材底部时，他看清了那滩黏稠的液体——不是雨水，而是混着朱砂的尸蜡，正顺着棺底的八卦凹槽缓缓蠕动，组成一行血字：
寅时三刻，借命还阳。
“是阴契！”他扯开被尸蜡黏住的防护服，“三百年前下葬时，有人用活人生祭做了转运局。现在棺材出土，阵法要重启了——”
话音未落，棺材里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陶土的声响。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震颤。
老周的尸体在停尸床上诡异地弓起身子，十个指甲缝里的黄符纸无火自燃，腾起的青烟在半空凝成一只扭曲的手，直指东南方向。值班护士的尖叫引来了守夜的警察，而监控录像显示，同一时刻，城南老宅工地的棺材中伸出了一只挂着碎旗袍的骨手。
刑警队长陆沉把平板电脑摔在桌上：“林教授，解释一下为什么棺材里的尸骨能操控现代人的尸体？”
林砚用镊子夹起一片未燃尽的符纸，犀角手串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这不是道教符箓，是苗疆草鬼婆的‘牵丝蛊’。人死前被种下蛊虫，尸身就成了傀儡线……”他忽然顿住。
符纸背面有一枚暗红印章，形似盘蛇衔尾。
二十年前父亲考古队的绝密档案袋上，也有同样的印记。
子时的殡仪馆解剖室，冷气浸得人骨头缝发疼。
小陈将女尸旗袍的X光片贴在灯箱上：“死者后颈有三枚注射孔，但法医在她血液里发现了这个。”试管中悬浮着一粒芝麻大的虫卵，在生理盐水中疯狂扭动，“像是……蛊？”
林砚的解剖刀划开尸斑最密集的腰侧，刀尖突然被什么硌住。挑开腐肉，一块雕着傩戏鬼面的玉牌赫然嵌在脊椎骨上，与工地血玉的沁色如出一辙。
窗外惊雷炸响，备用电源骤灭。黑暗中，女尸的胸腔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小陈的惨叫与破门声同时响起。
陆沉举枪冲进来时，正看见林砚被女尸死死箍住脖颈，尸体的手指插在他风衣口袋中——那里装着从老周指甲缝里取出的半张符纸。
“你早知道尸体会动！”陆沉把林砚抵在停尸柜上，枪口压着他锁骨处的淤青，“上一个接触符纸的老周死了，现在这玩意沾了你的血——”
柜门突然剧烈震动，数十具抽屉自动弹开。每具尸体心口都浮现出盘蛇衔尾的烙印，而他们僵直的手掌全部指向林砚。
犀角手串应声崩断，十八颗珠子落地成卦。林砚盯着坤位那颗裂成两半的珠子，终于想起父亲失踪前夜烧掉的信笺内容：
阴契纹现，玉蛊同生，林家人逃不过百年一轮回的借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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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殡仪馆门卫的惊呼。
雨幕中，那口本该被封存在文物局的陶棺，此刻正静静矗立在焚化炉前。棺盖大开，内壁用血写着新死之人的生辰八字——正是今天清晨失踪的第二位女白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