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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铭芳在心里算计着，自己带的利是够不够发的。
她三哥就没来过她家，桂婶也没给过他地址。只能自己前来看一看，联络一下感情。何况她还有私心，听说施松秉的连襟是个差人，在这个地界多少也算个公职人员，自然要先走动起来。现在虽然没有什么需要人家来帮忙的，但是人情来往，哪里有真等用起来时再去联系的，那就成了交易了。提前烧冷灶，人才能被记在心里。
“到那里别大惊小怪的。正常叫人就行，听到没有？”
“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施铭芳嗤笑，十岁刚过的小丫头竟也说自己不是孩子了。
两人下车走两步路就到了。旧骑楼一层门头上，米粮店大牌子就用黑漆刷了几个大字：长生粮店。招牌颜色都暗淡了，可见用了好些年没有翻新过。大门关着，只有一个小门半遮半掩的，里面偶尔能听到几句吵吵的说话声。
“有人在吗？掌柜的在家吗？”
“有人吗？”
喊了几声，终于有人来推开门，“客人是需要买什么的吗？”
施松秉一打开小门，就见施铭芳带施燕云笔直站在门外。
施燕云看到施松秉，开口乖乖叫道：“三舅舅，新年好啊！”
施松秉沉默。他今天穿了一身还算整齐的棉衣棉服，看着施燕云，摸一身，也没有摸一个红包出来。家里从不是他管账，自然人情来往这些都不需要他来操心，自家身上是半个多余的硬币都没有的。
“你们这怎么突然来了？”
“不来不就见不到你了吗？咱们关系再不好，亲戚之间走动一二也是可以的吧？”
施铭芳抬头，下巴扬起，指着门说道：“怎么，不欢迎啊？不请我们进去吗？”
“里面事情有点多，进去不好。”
施松秉示意施铭芳自己听一听。里面吵吵闹闹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实在是不想让她们进去的。
年初二，一般都是女儿带女婿回家见见岳父岳母的日子。大女儿也不例外，今天带着丈夫跟几个孩子就回来过年。可是看着桌上的菜色就拉下脸来。
别人家的女儿回来，不说好吃好喝连吃带拿的，至少也有几个菜意思意思，她家到好，咸菜两三个，青菜一盘，零星几个猪肉片炒了点其他杂拌，就这还是唯一一道荤菜。可不得了，算是擦出火星子了。
“妈，你们也真够意思的啊！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是吗？不是女儿总是客人吧，就这样待客的？谁家过年拿这几个菜打发，当打发要饭的呢！”
“不是，是家里出了点事，没有什么余钱，就想着节省一点。你看，米饭管够的。饿不着人啊。”
“姐，家里没有钱了。哪里有钱买菜的！”
“好哇，你这是招了女婿到把我这外嫁的防备起来了。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到跟我哭起穷来了。爸！爸！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姐，姐，你别这样。”
“啪！”
里面安静了。施燕云看她妈一眼，这个声音她可太耳熟呢。三舅舅施松秉应该也是回忆起什么，也顾上施铭芳母女，自己转身就回去了。
“咱们进去吧。”
小门进去就是店铺，墙角四周堆满了米面，一袋袋整齐的码着堆的高高的，只有店门柜台上有一些零碎的油盐糖醋之类的调料。整体就是一个老式的米粮店。
再后面小门进去，就是住家。施铭芳一打开门，所有人都看过来。
施燕云看着，右边施松秉正抱着一个女人，正在给她脸上冰敷。后面一串男孩子从大到小站在身后。
左边一个差人样的男人抱着两个孩子坐着离的远远的，站的女人拿着碗正要砸。
“啊呀，来的可真不巧。这是怎么的？”
施铭芳一句话到救了了一个碗，那女人放下，好奇问道：“太太是来买米面的？在前头喊一声就是了，做什么到后面来，怪吓人的。”
“不算是。我是施松秉的妹妹，这是来看看他的。招了女婿到如同变成姑娘家了，但是姑娘家也会回娘家不是。他既不能来，我就来看看的。”
施铭芳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两位老人，问道：“伯父伯母呢？我既然来了，总归要拜见一下的。”
“等等！”那女人转了一圈，“你这是看长辈的态度吗？既然过节来这，怎么连个礼盒都没有的？不会穷酸破落的，送了儿子过来，又让女儿来打秋风吧？”
施铭芳带着施燕云前来，真没有带礼物。施燕云原还提醒她妈，哪好空手过去拜访人家的。
施铭芳倒是看得开，解释道：“他们家都那样了，带着礼盒去也是转手被卖出去找钱用，何必我这边再去买个礼盒的。都是自家兄妹，他那个样子我都知道了，就没必要再装相。还不如借着年节送几个利是，他也好拿了生活用的。
“你住嘴！”
施松秉到底在意一些些名声。转头又问施铭芳：“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没事赶紧回家去，这里乱的很，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的。”
“我来给伯父伯母拜年啊，三哥哥，不介绍一些吗？”
施铭芳示意施松秉，对面那差人带着孩子一直躲着不理这闲事，现在终于放下孩子过来说：“松秉有如此妹妹，怎从来不曾听他提过？妹妹家又怎么舍得让儿子出来做了招女婿的？看二位穿着可不算穷困人家啊。”
“这是家妹施铭芳，她的女儿施燕云，那是妻姐安悦跟姐夫关长风。”
施松秉又指了指捂着脸的女人说：“那是我的妻子安然，还有四个孩子，过来叫人！”
“既如此，我也叫嫂子跟姐夫吧。燕云，叫舅妈、姨母、姨夫的。”
安悦“哧”一声笑起来：“你这人，关系都乱了。这能这么叫吗？”
施铭芳也笑，“那怎么办？因为三哥哥的淘气，跟家里闹脾气自己做主把自家招出去了，我只能这样含糊认关系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