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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老了。
青石板上的凹痕又深了几分，像是岁月刻下的皱纹。那些挑着担子赶集的农人，日复一日地踩着同样的节奏，将石板磨得发亮。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街边的豆腐坊已经飘起了热气，老板娘掀开木桶盖子的声响，惊醒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这条街不过百步长短，却承载着方圆十里人家的生计。街东头是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早响到晚；街西头是剃头摊，一面斑驳的镜子挂在土墙上，映照出无数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容。中间是杂货铺、布庄、药铺，还有一家卖油盐酱醋的小店，门前的青石台阶被磨得发亮。
每逢三六九集日，老街便热闹起来。四乡八邻的农人挑着担子，背着竹篓，从田间地头涌来。新鲜的蔬菜还带着露水，活蹦乱跳的鱼在木盆里扑腾，刚出笼的鸡鸭被捆住双脚，发出不安的叫声。街边的摊贩支起竹竿，挂上各色布匹，花花绿绿地招摇。剃头师傅的椅子前排起了队，铁匠铺的火炉烧得更旺了。
最热闹的要数街心的茶馆。几张方桌，几条长凳，一壶粗茶，便能消磨半日光阴。老茶客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议论着村里的新鲜事。茶馆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总能适时地插上一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墙角的老式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地传出评书的声音，与茶馆里的喧闹交织在一起。
街尾的关帝庙是另一番景象。红漆斑驳的庙门常年敞开，香火缭绕中，关公的塑像显得格外威严。每逢初一十五，庙前的空地上便摆满了香案，虔诚的乡民们跪拜祈福。庙祝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总是眯着眼睛坐在门槛上，仿佛在打盹，却又对每一个进香的人都了如指掌。
老街的夜晚来得早。太阳刚偏西，摊贩们就开始收拾货物。铁匠铺的火炉渐渐熄灭，茶馆里的喧闹声也低了下去。暮色中，老街显得格外安静，只有豆腐坊的灯火还亮着，老板娘在准备明天的豆腐。偶尔有晚归的农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
这些年，老街确实老了。新修的公路从村外经过，年轻人更愿意去镇上赶集。铁匠铺关门了，剃头摊搬走了，茶馆里的老茶客也越来越少。只有关帝庙的香火依旧，庙祝还是那样眯着眼睛坐在门槛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常常想，老街就像一位老人，静静地守望着这片土地。它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承载了多少乡愁记忆。那些青石板上的凹痕，那些斑驳的墙壁，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时光留下的印记。或许有一天，老街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它所承载的记忆，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里。
夜深了，老街沉沉睡去。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起淡淡的光晕。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的静谧。我站在街心，仿佛听见了往日的喧闹，看见了那些熟悉的身影。老街不老，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在我们的记忆里，在乡愁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