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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翻涌的腥风里，青铜锁链如活蛇缠上李砚脚踝。女鬼的红衣被池水腐蚀成缕，露出脊背上密密麻麻的镇魂钉。她残破的指尖划过李砚手中羊皮卷，朱批小字突然渗出血珠，在池面拼出北斗七星图。
“用...玉佩...“女鬼的喉骨发出碎瓷般的声响。
李砚怀中半枚阴阳鱼腾起青光，血池底浮出九尊青铜人俑。每尊人俑腹中嵌着琉璃瓶，瓶中浸泡的重瞳眼球齐齐转向他。最中央的人俑突然开裂，爬出个浑身青鳞的侏儒——竟是白日里端茶的小厮。
“姑爷回来啦！“侏儒咧嘴笑到耳根，齿缝粘着人指甲。
池水轰然炸开，八具浮尸破水而出。它们脖颈系着红绳，绳头栓在李砚腰间玉佩上。女鬼厉啸着撕开浮尸肚皮，腐肉里掉出刻着生辰的银铃。李砚趁机将玉佩按向人俑额间，青光所照之处，青铜表面浮现出苏将军府的婚书：
“景和十七年，司天监少监李寰，聘苏氏挽月...“
记忆如毒刺扎入脑海。李砚看见黑袍的自己站在血池边，将苏挽月的重瞳活剜出来。少女的惨叫混在青铜铃音里，池底四十九具童尸跟着齐声哀嚎。当他强行抽离幻象时，手中羊皮卷已燃起幽火，烧出隐藏的炼魂阵图。
侏儒的利爪穿透肩胛瞬间，李寰前世的咒术本能苏醒。李砚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锁链，青铜环扣应声断裂。女鬼趁机卷起阴风，将他推入暗渠水道。湍流中有无数人骨卡在砖缝，每颗头盖骨都刻着梵文《往生咒》。
当李砚从枯井爬出时，祠堂方向亮起冲天火光。老村长嘶哑的嗓音穿透夜幕：“吉时到——请新郎官入棺！“
三十六盏人皮灯笼悬空排成卍字，村民抬着朱漆棺椁踏罡步而来。棺盖未合，内里铺着的竟是苏挽月当年的嫁衣。李砚的玉佩突然灼如炭火，棺中嫁衣无风自动，袖口爬出千百条红线缠住他四肢。
“李监正当年亲手种的因，该由您来结果了。“老村长撕开面皮，露出内里青黑的蛟鳞。
祠堂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二十年前的法坛遗址。坛中央竖着青铜柱，柱身捆着具焦尸——正是苏挽月被天雷劈碎的真身。当村民将李砚绑上铜柱时，他腕间鲜血渗进锈蚀的锁魂咒文，整个法阵突然逆转。
女鬼的残魂在此时凝成实体。她七窍淌着黑血，重瞳却清亮如初：“你总说重瞳是灾，却不知它能看到所有人心底的恶。“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李砚在电光中看清真相：所谓养龙术，实为李寰为避天谴创造的替命邪阵。村民身上的蛟鳞，正是用苏挽月眼油炼制的长生蛊。第八道天雷劈裂青铜柱时，李砚的瞳孔已化为蛇类竖瞳。他腕间鲜血渗入苏挽月焦尸的口鼻，那具枯骨突然生出青鳞血肉。老村长癫狂地割开村民喉咙，血瀑浇在焦尸天灵，整座法坛浮起血色八卦。
“恭迎龙母降世！“
村民们的欢呼化作非人嘶吼。苏挽月的尸身猛然睁眼，重瞳中雷光翻涌。她腹中钻出条三丈青蛟，额间嵌着李砚的半枚玉佩。当恶蛟扑来时，李砚怀中另半块玉佩突然震碎，露出内藏的桃木钉——正是前世他剜眼所用的凶器。
“你等的龙母在此！“
红衣女鬼的残魂撞入焦尸，苏挽月本应腐朽的声带发出清叱。青蛟痛苦地盘旋，鳞片间渗出人面疮。李砚趁机将桃木钉刺入蛟目，钉身梵文燃起金焰。老村长嘶吼着现出原形，竟是条独角尸蛟，颌下逆鳞刻满生辰八字。
天地忽暗。第九道天雷裹着万千冤魂劈下，苏挽月残魂凝成结界护住李砚。在炽白光焰中，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黑袍李寰颤抖着抱起濒死的苏挽月，将重瞳封入玉佩。而祠堂地下，真正的养龙者正在青铜棺中微笑——国师的脸竟与老村长蜕下的蛟头一模一样。
雷火焚尽尸蛟那刻，李砚的识海涌入苏挽月全部记忆：景和十七年上元夜，重瞳少女在观星塔窥见未来，为改命数自愿吞下蛟蛊。她早知李寰会剜目，却仍在火海中为他挡下国师的化骨钉。
“当年剜眼是为取出血蛟蛊...“李寰的残识在雷光中浮现，“奈何蛊毒已与你魂魄相融。“
血雨倾盆而下。苏挽月残魂握住李砚持钉的手，引导他刺向自己心口：“唯有雷劫淬炼过的桃木钉，能斩断养龙因果链。“青铜柱轰然坍塌，露出底下的万人坑——数代“李砚“的尸骨堆积成塔，每具都紧攥着半块玉佩。
当晨曦穿透血雾时，李砚在官道旁苏醒。掌心握着枚焦黑的银铃，铃舌是截指骨。路旁老槐无风自动，褪色的红绳系着块木牌，上书“苏氏女挽月衣冠冢“。他俯身掘土，在树根深处挖出个青铜匣，匣中婚书上字迹未干：
“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