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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无力感侵袭了他的全身,他呆呆的停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被上下排挤,被掌门打压,内门视他如异己,外门对他阿谀奉承。苏剑云也音讯全无,自己被监视,连唯一的师友,也离他而去了。
“啪嗒”一响,廖师傅的手轻轻砸在地上。
向中行如梦初醒,恍觉道:“他说让我小心?小心什么?”
一柄飞刀疾飞而至,向中行侧头避过,那柄飞刀掠过脸颊,插入土地。飞刀后面绑有一条红絮。
“卫竹心!”向中行惊喝道,下一刻,一柄钢刀抡起,带着呼啸的破风声直扑向中行后脑。正是吴德升,此人以膂力过人成名,此时突然偷袭,一招出手即是杀招,直奔首级而来。
向中行放下廖师傅尸身,伸手从腰间拔出长剑,回身一荡,烈风疾响,刀剑相撞,向中行的剑后发先至,劲力狂催,居然把吴德升的钢刀硬生生推了回去。眨眼间又是三枚飞刀飞来,向中行贴地闪避,卫竹心看准时机,又是三枚飞刀打来,向中行长剑连挽,铛铛铛三声清响,那三枚打向面门的飞刀被一一打落。
“卫竹心,吴德升!你们这是何意?”向中行惊怒交加,喝问道:“你们没看到廖师傅惨死吗?他刚刚咽气,凶手定然还未走远,为何不去堵截凶手,反而要对我痛下杀手?”
“呵呵,演,接着演。”吴德升冷笑道:“我们明明看到,是你杀了廖师傅,现在你又想来装作什么都不相干?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会对我们下杀手?”
“我何时对你们下过杀手?!”向中行怒道:“你们的招数哪一个不是杀招?我不过一一挡下,哪里对你们下过杀手?!”
“这么说,反倒是你有理了?”卫竹心自一棵大树后走出,手里抛玩着飞刀:“难道你一个人看到了我们对你下杀手,又看到了廖师傅死于他人之手?可我们几个都不是这样看到的啊...”
向中行敏锐的抬头张望,脚步后撤,只听沙沙声响,几名武夷派内门弟子从四面八方陆续走出,将他围在中间。
“被下套了...”向中行一颗心落在了谷底:“我就知道,高层不会那么好心,把掌门令交在我的手上。我方才只顾着关心廖师傅,居然没发现尾随我的不止一人。”他身受重围,反倒内心沉静,开始打量参与围堵的人。
“上届宗门会内门剑道第五李忘生、外门棍道第一耿严文、孙苌青长老亲传弟子武文笙、还有卫竹心跟吴德升,一共五人在此。”
这五人无一不是武夷派内门的精英弟子,就算是平时宗门武学大会,也难得一聚,今日居然为了围剿向中行聚集此地。
或者说,是为了向中行手中的掌门令。
“不要掉以轻心,我们虽然人多,但他可是今年龙虎场的桂冠,连胜一十八场无一败绩的惊世才。”吴德升低声道:“我们五人齐上,不要给他喘息之机。”
向中行暗暗握紧长剑。耿严文猛然间棍棒起手,毫无征兆的横扫而来;武文笙沉腕砸鞭,一节杆子鞭寒芒乍现;李忘生手中光影忽闪,长剑瞬发;吴德升拖刀暴起,力劈华山;卫竹心轻功衫动,飞刀封路。五路攻势齐进,一齐朝着向中行打来!
向中行负剑于背,低头扫腿,耿严文的长棍与武文笙的杆子鞭一起扫空。向中行趁势扫腿直击二人立脚之处,耿武二人只得后退。向中行手中寒芒一闪,便已拔出长剑,趁势收腿闪避,躲开吴德升的钢刀与卫竹心的飞刀,一招“飞鹰扑雪”拆开李忘生手中剑招。负剑、扫腿、拔剑一气呵成,竟然在遇袭后的一瞬间就将五路攻势齐破!
向中行避开五路杀招,立刻向后闪避拉开距离,一个转身扑向卫竹心。
“快堵住他!”卫竹心大喝一声,打出三枚飞刀,转身闪躲。向中行挥剑打落飞刀,轻功连催,直奔卫竹心而去。此时其余四人方才回过神来,一齐追赶向中行。
向中行深知他五人不敢平白无故来绞杀自己,这背后必定有武夷派高层的意思。自己孤身一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整个武夷派为敌,眼下若是直接逃跑,也不一定躲得过身后五人追赶,不如将他们五人直接斩杀于此。而卫竹心擅长暗器,离他最远,最难对付,因此一开始就直奔她而去,要先干掉这个威胁最大的人。
向中行轻功发动,几个回合便追上卫竹心,长剑直刺,奔敌后心而去。卫竹心弯腰闪躲,又是几发飞刀打出,向中行暗骂一声,被迫撤招护身,这一下又让卫竹心拉开距离,躲开了去。
身后四人攻势不停,每当向中行被卫竹心阻拦一下,身后的兵刃就会离他更近一分,他的衣袍已经有好几次被耿严文的棍棒擦到。
向中行手腕一翻,杀招“挽风伏雪”瞬发,直打卫竹心后背。卫竹心心想:“这个距离,只要我一躲就能躲掉,简直是做无用功。”想罢连暗器都不打出,直接扭身躲过。
哪知向中行不等招式使老,突然停下脚步,一个翻身,丝滑无比的将“挽风伏雪”转换为“靚子青梅”,转身向身后四人杀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冲在最前面的耿严文一愣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突然就被向中行执剑近身。而两旁的吴德升、李忘生根本来不及支援,耿严文棍棒连忙回扫,已来不及,被向中行牢牢抓住铁棒,情急之下大喊道:“大师兄!”向中行眼中寒芒更盛,长剑直刺而入,破口而出。耿严文倒地抽搐,再起不能。
耿严文身躯倒地,吴德升、李忘生两人方才赶来,左右对向中行形成夹击。向中行轻功连催,挥剑直砍,与二人针锋相对,顿时之间剑砍刀劈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四招出手,武文笙这才赶来,杆子鞭枪头出击,吴李二人顺势后撤,想回到一开始的长兵器消耗,短兵器护身的战术。哪知就在这交身而错的一瞬间,向中行突然发难,左手剑鞘脱手甩出,右手长剑脱手飞去,竟然一下子丢掉两边手中武器,纷纷飞向吴德升与李忘生。
二人连忙抵挡,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之间,向中行欺身前进,突袭武文笙。武文笙大惊,杆子鞭向前疾点,卫竹心此时也赶了回来,三枚飞蝗石打向向中行后背。向中行双手交错,右手抬鞭杆左手按枪头,双手灌劲冾啦一声脆响,杆子鞭被他扯断成两节。向中行右手紧紧攥着鞭杆,右肘直击武文笙太阳穴,武文笙下意识的侧头躲避,谁知向中行左手一翻,枪头趁势而刺,一下刺中武文笙脖颈。此时卫竹心的三枚飞蝗石齐齐打在向中行后背,索性卫竹心慌乱之中临时打出,并未瞄准穴道向中行忍着疼痛咬牙一拉,武文笙脖子顿时被划开一到口子,鲜血狂喷。武文笙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武文笙的鲜血喷涌在向中行的身上,他此时左手攥着枪头,右手握着鞭杆,浑身浴血,宛若杀神下凡。目光幽幽,直射吴李二人,将二人瞧得心惊肉跳。兔起鹘落之间,向中行已经连杀二人,将被围攻的情形顿时变成反击之后的小胜。
李忘生握紧长剑,道:“别怕,他一身功夫尽在剑上,如今无剑在手,已经不足为虑。”
吴德升微微点头,向中行入门十年,虽然剑道上成就颇丰,但其他流派只是能力平平,更何况他如今还把最擅长的剑都给丢掉了。
二人用了一息时间平复心情,随即再度发起攻势,两边夹攻,同时发难。向中行左右互搏,杆子做长剑,枪头做短刀,与二人紧密的斗在一起。卫竹心仍旧在一旁释放暗器。
向中行左支右拙,渐渐出现不支之色。吴德升急功冒进,被向中行抓住破绽,划出两道血痕。三人斗的越来越紧密,不知不觉间被向中行牵引道他丢剑之地,几次三番想要把长剑捡起,但始终被三人妨碍。
向中行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三个人,我只有一个,如此拖下去对我不利。”他已经将内功法门金缕衣催运道极致,金缕衣的功效不上不下,既不适合消耗作战又不适合突袭制胜,最适合的便是多人合作,稳扎稳打。人数越多越有利,最是适合门派运用,因此被武夷派大肆传功。眼下向中行以一敌三,迟早会陷入内里不支的情况。
内力存于丹田,而内力法门,就是教人如何运用丹田内力之法,每人只有一个丹田,内力法门便只能学习一种。自入门开始,日夜修行,将所有的武功招式、气息吞吐都与自身内力法门结合,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方才能在作战中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各门各派情况不同,选用的内力法门也自不同,各个散修之间更是参差不齐,百花齐放。但究其根本,内力法门是要与自身流派的武功相辉映的。如苏剑云流派的“潭相法门”,便是将平时的内力积攒起来,待到使用时便可源源不断的抽调而出,宛若深潭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是适合孤身消耗战。而苏剑云所属的孤裳派亦是如此,自创业祖师开始,一代代弟子均是单打独斗,难成门派,这组内功法门便是由此得来,与孤裳剑法相得益彰。
而洛天驹的内功法门又是不同,名唤君如故。由洛家先祖母洛荀氏所创,此功法最为奇特之处便是可以将自身内力无偿借给他人使用,而接受者一旦接受内力,便也可运用自如,无一负担。至于为何要创下这样一门独特的内功,还要从洛家先祖洛宣说起:
洛荀氏,本名已无从考证。相传洛荀氏出身武学大家,偶然间洛荀氏到洛宣家中借住,见洛宣为人正直,敬养双亲,对洛宣一见钟情。次日便托当时的武夷派掌门向緕䇨与“逍遥仙”关顾安、“临湘散人”笋未生为自己上门提亲。哪知四人来到洛宣家事,被告知因为家中贫困,洛宣已从军而去。三人纷纷对洛荀氏取笑,说没有新郎官上哪里嫁新娘子去?洛荀氏来了脾气,非要向緕䇨、关顾安、笋未生替自己一同前往军营寻找,非得找到洛宣不可。三人久劝不下,只得互相赌约,待洛荀氏成亲之后,三人分别为洛荀氏留创一门武功,教给她不会丝毫功夫的“丈夫”,这才被洛荀氏接受,放他三人而去。洛宣从军之后音讯全无,洛荀氏便找了整整一个多月,不见洛宣丝毫音信。满心郁闷下打算回到洛宣的家乡等他,却正巧遇到了随军南下探乡的洛宣,洛荀氏大喜,顾不得再去拖请别人,自己独自上门为自己提亲。那时的洛宣仍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兵,家中贫困尚未娶妻,洛宣的父母闻言大喜,当即定下了二人的婚事。此举后来被誉为“江北有荀氏,独自寻夫婚”。“荀氏寻婚”的故事,也激励着一代代青年女子脱离纲常教条,追寻自己的爱情。
后来洛宣屡立战功,册封侯爵。自身武功虽然不及妻子,但也有所建树,与妻子共创出流传后世的“洛水剑法”。他感激妻子贫困与共,一生未曾再娶。
而君如故,便是洛宣最后一次出征前,洛荀氏关心丈夫洛宣在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难免遇到危急时刻,于是竭尽心力为丈夫所创的一门功法。若是二人同会此法,便可随时随地传输内力,一定程度上可避免陷入力竭身亡。她将此法传授于丈夫之后,与他约定此行必须要二人共去。但连续十数日的竭尽心力的推演已经将她摧的如风中残烛,疲惫不堪。洛宣怜惜妻子的身体,故意将出征时日说错,先行离开。待洛荀氏得知消息时,洛宣已经离开半日有余。洛荀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盼望丈夫平安归来,哪知事随时迁,洛宣于土木堡之变中战死身亡,夫妻二人再次相见之时已是阴阳两隔。
“是夜,恸哭九刻,气绝而亡。”
洛家史书中,只用了短短十一个字,记载了她的结局。
而她生前未曾使出的功法,在她死后被洛家后人发扬光大,成为武林绝学之一。而这门功法的名字,则从洛荀氏寄给丈夫的最后一封信中取名而得:
“盼君早归,盼君如故。”
君如故。
洛家秘传功法,唯有家族内部子弟可以学习。此门功法虽然功效出奇,但实际上使用人并不多。首先,谁会放心将自己的丹田大开,让别人灌输内力进来?必须是最亲近的人,心知肚明不会背叛自己的人方可做到。这一点就排除了绝大多数门派跟几乎全部的散修。第二点,将此法传承后世的洛家三世祖洛志曾严令禁止过此法乃先祖母为先祖所创,意义非凡,后世子孙虽然习得,但严禁传授外人,违者将被逐赶出家族。第三点,君如故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因为这是洛荀氏为丈夫量身打造的内门功法,因此君如故只适合洛宣本人的丹田。若是后人想要学习,就必须从小控制丹田内力存储,方才能适应君如故的使用条件。打个比方,就好比从小就让人适应畸形的形体,将原本能发育良好的丹田刻意维控在恰好的程度。因此,即使有的散修习得了君如故,也会觉得不值当为此搭上自己的丹田,因此放弃。以上三点因素基本确定了君如故只会在洛家内部流传。
向中行所学的金缕衣,则是将内力运转与身体周遭,形成一件“衣服”笼罩在身上,从而达到提高身体素质的效果。金缕衣的效应偏向均衡,此番使用下来,虽然面前维持局面,但仍旧难以突破,向中行只得再想办法打开局面。
三招过后,向中行决定以伤换伤。
这似乎是最稳妥的法子了,一直这么耗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唯有以伤换伤方才有打开局面的可能。
这般想着,向中行开始思索应该把突破口最准谁:“吴德升膂力巨大无比,我若是先与他交手,一时之间难以压制。可是李忘生...此人剑法传神,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这下可怎么办?卫竹心吗?不,她离得太远,我还没赶到就会被拦下来...”
向中行思如泉涌,一个个念头不断闪现,手上招式不停,不断变换。又是三招过后,向中行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完全放开左路,双手共进,一齐打向李忘生,李忘生沉着冷静,一一接招,向中行的攻势被放缓,同时左路大开。吴德升一见此景心中狂喜,举刀欲砍,又要犯急功近利的毛病。卫竹心连忙喊道:“小心中了他的计啊!”
吴德升连忙惊醒,撤刀回退。
卫竹心仍在喋喋不休:“他是想以伤换伤,只有这样跟我们抗衡,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计,我们只要结硬寨打呆仗,用不了多久他自然而然的就内力枯竭了。”
这句话字字如针,一字不差的插进向中行的命脉。
他此时唯一得胜的方法便是以伤换伤,以此换来三人的失误,自己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但偏偏卫竹心不上当,而吴德升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与他相斗,向中行心里暗骂一声,撤回一只手,无可奈何继续迎战。
就在向中行的左手武器即将触碰到吴德升的钢刀之时,一抹青绿飞来,随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朵绽放的血花与惊骇不已的喊叫。
吴德升,倒地身亡。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忘生、卫竹心同时退开三步喊道:“何人在此?”他二人看到清清楚楚,向中行根本没有空手来释放暗器,那一定是别人所为。
向中行得以喘息,连忙包扎之前的伤口,但仍旧不忘警惕的看向四周,他明白自己在武夷派当中的地位,是没有人会为他做到杀死内门弟子的地步,他也不记得有哪位与自己相识的山上的宾客有这样的暗器手法。他悄悄瞟了一眼吴德升,只见对方的喉间哪有什么暗器,只插着一片绿叶。
飞花拦物,摘叶伤人!
此人竟然是暗器功法的集大成者!
“阁下是谁?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你杀了我派的内门弟子,还妨碍我派执行任务。已然是与我派为敌,我劝你现在立马出来洗清嫌疑,不然就别怪我们武夷派不客气了。”卫竹心声音凌厉的喊道。同时按紧暗器图标,但是没有丝毫回应传来。
“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一下子就要截杀三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呵呵呵呵呵”
一阵笑声自天上传来。
卫竹心、李忘生、向中行猛然抬头,只见空中落叶乱舞,绿叶与沙砾搅在一起疯狂的拍打在三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林叶烂漫,脆笑无暇。
“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吗?”
落叶未尽,只听那声音又道。
“去你的...”卫竹心一句话未曾说尽,落叶一闪,青绿烁烁,她也已被飞叶封喉。
“不可以说脏话哦。”
此时此刻,那道身影才真正落在地上。
那人是个青年...男性?女性?难以分辨,但见他(她)中性长相,身穿绿袍,眉目如画,秀丽传情;根根青丝如倒瀑,丝丝媚眼如情诉,声音柔和悠扬,清脆响亮。若不是一身男装,根本难以看出这是一位男性,真是一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
李忘生握紧剑鞘,不敢说话,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美男子的手。他连续发出两次暗器伤人,第一次不曾看清,但是第二次他居然也看不清,足以见得对方暗器手法高强,不敢有丝毫怠慢。
向中行亦是全身紧绷,紧紧盯着那男人随手举起的右手:“话说,你们有看见一群戴面具的,很奇怪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