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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午，县委书记张俊主持召开了一个简单的常委会，然后又单独和从地委分下来不久的现任县长曹刚碰了一个头，两人相约下午去麻纺厂做个调查。曹县长不屑道，"麻纺厂好大面子，惊动书记县长，有这个必要吗？"
张俊说，"很有必要，当初为办这个厂全县财政压力很大，还在职工中集资了一些钱，去看看心里踏实一些。"
曹刚说，"那我让政府办公室通知一下企业局，让企业局李春风先去安排一下。"
"不要吧，我们两个人叫上司机就可以了。"
"李春风为麻纺厂的事不是直接找过你吗？就是因为这个？"
张俊还是耐心地说，"不全是，总之还是去看看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你说对不对？"
曹刚无话可说，回到自己办公室还是交代自己秘书直接给章锦云打了个电话，要他准备接待，说下午书记县长会去做调查研究。
下午两点当书记县长来到麻纺厂大门口时，却见大门前，厂区内墙上到处都贴了热烈欢迎县委县政府领导莅临我厂参观指导的标语，章锦云带着十几个干部在大门口亲自迎接他们的到来。
张俊不由得皱了皱眉，问走在离自己半步远的曹刚，"你是不是把我们要来的事通知他们了？"
曹刚说，"招呼肯定得打一个，我们是来光明正大搞调查研究，没有必要弄得像微服私访一样。"
章锦云率众人上来客气地说，"欢迎二位领导来检查工作，二位领导是先听汇报呢，还是先下车间作指导？"
曹刚说，"先到处看看吧。"
章锦云在前头带路，把两位领导带进车间。张俊见车间里卫生干净，机器设备擦得一尘不染，墙上到处都贴着规章制度，车间工作守则，生产口号，但就是没有感到紧张的工作气氛。正如元庆所说的那样，徒有其表，不注重实干。连张俊自己心里都说，机器是用来工作的，正常的保养必须要的，擦那么干净干嘛。章锦云带着十几个人陪着两位领导在车间走了一圈。然后对他们说，"二位领导先上楼喝杯茶，休息几分钟，然后我再向你们汇报工作。"
张俊说，"汇报晚一点，我看你外面操场上堆着那么多东西，是黄麻吗？我去看一看。"
"对对，是黄麻。车间里加班加点，就是赶不出麻线来，我们对工人的教育还跟不上。他们工作主动性不高，不过我们在研究实行一种新的规章制度。"
他没有说话来到操场上，但见堆天塞地的黄麻一梱梱堆在那里足有十几米高。在露天下经过太阳的暴晒上面的已经干透了，表面一层的破皮裂开了。而里面没有经过太阳暴晒的有些霉烂变质了，走近能闻到阵阵臭味。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曹刚捏着鼻子站在远处。
张俊问章锦云，"我记得小时候在乡下，黄麻是浸泡在池塘里过段时间才好撕，皮也容易掉。你这上面的已经干透了，麻线怎么抽得出来，还有这皮，也分离不了啊？"
章锦云有点不好意思说，"是有点损失，但我们会把损失补回来。"
"怎么补回来？"
章锦云指着远处围墙角落里一大堆黄麻杆说，"那些黄麻杆晒干了，我们计算了一下能卖一些钱，按比例能收回3%的成本，我们绝不会浪费公家一分钱的。"
张俊听了心里发笑，"黄麻杆除了当柴烧，还有什么用，人家会要吗？"
"怎么会没有人要，我们的价格经过计算是合理的，乡下人很多都烧牛屎。黄麻杆比牛屎好烧多了，我们这是还没有开始卖而已。"
他一边向那堆黄麻杆走去，一边听着跟在身后的章锦云喋喋不休的汇报。看到黄麻杆旁边还堆着已经晒干打起了卷的碎黄麻皮，又皱起了眉，以命令的语气对他说，"派几个工人看着，放一把火把这些黄麻皮烧掉，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火灾。贴个通知出去，要附近的人家谁要黄麻杆当柴烧谁来拿去。这东西也容易引起火灾。"
章锦云睁大眼睛不解地说，"我们算好了，这里值两三千块钱呢，不要啦？"
张俊生气地说，"乡下人宁愿烧牛屎，也不舍得拿一分钱出来买黄麻杆回去当柴烧，如果是你家你会买吗？考虑问题要从实际出发好不好。"
他觉得没有再去听汇报的必要，心想元庆这小子鬼精，说什么来看我，原来是来反映真实情况的，这个章锦云必须得换掉，而且是马上换。
回到办公室，他直截了当地对曹刚说，"你们县政府尽快物色一个人选，把章锦云换下来。有他在一天，麻纺厂就离倒厂更近一天。"
曹刚说，"你是不是因为李春风向你告了状？"
"这跟李春风没有关系。"
"我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啊。"
"那是因为你对基层工作还不熟，我不想眼睁睁看着麻纺厂倒了。"
"要不要开常委会研究一下。"
"不需要，这本来是企业局的事，我们今天越权了。"
因为章锦云的背后，牵涉着一个地区领导人。曹刚没来当县长之前，刚好是地区领导人的手下，而且关系够铁。换掉章锦云之后，他把气发在李春风的头上。认为是李春风仗着以前是张俊的秘书搞的派系斗争。在换章锦云的同时，他要把李春风一起换掉。可是张俊不同意，常委会上举手表决时曹刚成了孤家寡人。
曹刚仗着上面有人撑腰，到处在搜集张俊工作上的漏洞。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作为县委书记更有人妒忌的地方。曹刚作为上级的下派干部，知道他来历不简单，前途远大，投到他名下的人也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终于弄清楚了，张俊要换掉章锦云确实不能怪李春风，而是李春风有个叫王元庆的朋友。他不但是武装部徐部长的秘书，武装部办公室主任，还是县委书记张俊的亲戚。临汝就那么大，只要你有心，就有人给你提供确切的情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