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走的岁月

辫子姑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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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记事起,我一直留着两个小辫子,当时头发还是黄黄的,脸型娇小,非常像女生。因此同村的人都叫我“假姑娘”。

我虽非常讨厌这样的绰号,但却无法摆脱他们的嘲笑。

我不清楚父母为什么要给我留长发,还要给我扎小辫子。不仅如此,母亲还给我做女版的胶底布鞋,买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以至于我无比内向,闹出了很多笑话。

记忆最深刻的是刚去上幼儿园的时候。教我们的是一位个子高挑,脸蛋圆圆,经常穿浅灰色或浅白色的西服套装的女老师,那个时候只知道她姓唐,人人都喊唐老师。

唐老师开班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教我们学会自己上厕所。她让我们所有学生站成两队,一队是男生,一队是女生。唐老师在分队的过程中就把我拽到女生当中站着,留着辫子的我和女生没什么两样。

“今天我领着你们这一队去厕所,现场教大家如何上厕所”唐老师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我们这个方向。唐老师的话音刚落,我双脚就不停地抖了起来,手心里也一直冒汉。

我想举手示意我不是男生,可我要这样说了,我的小辫子,我的花衣裳,我的胶底布鞋,别人会嘲笑我的。我的手感觉被千斤重担压着,最终还是没有举起来。

“大家转向我,排整齐,跟着我走”。唐老师一边挥手一边喊着口令,不一会儿就到了厕所门口。

唐老师停下脚步,示意我们也停下来。

厕所是建在台阶上的,这台阶成V字型,男左女右。台阶分两层,每一层都有5级台阶。

唐老师叮嘱我们进入厕所时一定要靠右边墙壁走,出来的时候要靠另一边走。

唐老师把我领进了厕所,让我们齐刷刷站成一排。

她站在坑位上,左右脚分别踩在一块砖上,蹲了下去。同学们都盯着唐老师,看她下蹲的动作。而我却不自在地往墙上看,或者向地面看。

终于,唐老师起身,她领着我们走出了厕所。

唐老师完成了第一课的使命,看着这群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们,她成功地播撒希望的种子,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可我瞧见唐老师的表情,心里越加不自在,像犯了错似的,紧紧低着头。

因为是今天是入学的第一天,厕所门口前方8米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勾勾盯着我。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不是他,不是他”我心里默念。

“假姑娘”,这一声犹如铁签刺穿我的鼓膜,扎进了我的心脏。

同学们以及周围的人都望着我,唐老师也回过头朝我身上打量。

霎时间,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老鼠啊,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后,唐老师什么也没有说就领着我们回班上了。

同学们很快把刚才的事忘了,可是我一直还没有从当中回过神来。我感觉当天是最长的一天,好不容易终于放学了。

我赶紧冲冲跑回家,我也顾不得去看看河边的景色,更顾不得路上有谁。

走完小路,刚到大路交叉口,耳边又想起异样的笑声。“进女厕所,羞羞,不害羞”。他们议论着,嘲笑着。

我内心犹如火烧,肯定是刘恒到处乱说的,因为只有他一个熟人看见我从女厕所中走出来。

后来,这事传遍了整个村子。自那以后,我就没主动和谁说过话。走路时我也是低着头,从不看人。阴霾笼罩了整整一年。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我的情绪不好才有了转机。

那时我已经上学前班了,突然有一天,妈妈告诉我:“过几天就给你剃毛头了,让你真真正正做你的男孩子。”

我有些懵,什么是剃毛头,脑袋转了几次都没明白。

“就是把你辫子剪了,留成短发。”妈妈郑重其事地说。

我一下高兴极了,心想,再也不用做“假姑娘了”。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剃个毛头居然闹出几家人的不愉快。

剃毛头那天,家里办了酒席,乡里乡亲帮忙做菜,也算热闹。

家族里大叔,在左厢房里为我剃头,先剪去左边辫子。这时,我的大哥跑进来,“妈,大舅在那边发脾气。”大哥显然非常着急,随即妈妈让大叔先停下手中的剪子,现场气氛十分尴尬。

妈妈走了出去,急忙找我大舅。我也跟着去。只见他坐在一张长木凳上,他翘着二郎腿,头勾着。从他的背影看出他很瘦,我妈妈走到他跟前,他一句话也没说。

“哥,你不要气了,娃娃的头还是得你来剃。”

妈妈先开口了,但是我也没看见大舅搭话。我就摇着我仅剩的一串辫子出去玩了。

过了十多分钟,屋外响起一串鞭炮声,我大舅为我剃了剩余的头发,剪成了男生标配的寸头。

剃完头的那一刻,我内心无比的喜悦,因为没有了小辫子,人们再也不能拿我说事了。我不用再顶着“假姑娘”的绰号了。

后来长大一点回忆起剪辫子的事情的时候,妈妈才告诉我。之前会发是那样的事,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大舅和妈妈就约定过,我的头发由大舅亲自来剃。

可是,妈妈呢,把这约定忘了。剃头的那天,大舅从大老远的地方来,走了50里的路。到家里,把剃刀工具拿出来,才发现有人在给我剃头。

因此才会出现两个人给我剃头那一幕。

那时候我不明白简简单单一个剃头,为什么非要弄得那么复杂,还有人会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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