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光随笔

唯美的插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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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清晰地珍藏着一段时光,集中在我十一岁和十二岁那两年里。我零星地记着它们,灵魂也时不时地回去那里,那一段时光里。

那些时光里尽有关于电影的事,大致由三个画面构成。

起初,是一个秋天。天空蓝得彻底,地面黄得丰富,中间有很多黑色的人,或立、或躬、或行走……

忙碌地收割。

母亲的腰没有直起的时候,她埋头在稻穗之间,手里的镰刀有节奏地将立在田里的稻谷放倒,一摞摞,合适我和弟弟的怀抱。

父亲的腿没有停下的时候,它一直搁在打谷机的踏板上,滚筒轰隆隆响个不停。

我和弟弟将妈妈割好的谷把传输到爸爸的手里。爸爸手握谷把,一边踩,一边送,谷粒全都留在斗里,谷草有序散落两边。也因如此,稻田里总见一条清晰的轨迹,犹如一条两旁植被丰富的康庄大道。

日渐西斜,打谷机的热闹过去了。远处的林子里偶尔唱和几声鸟叫,附近的稻田里时不时传来清斗时拍打的脆响。

秋风拂面,吹去一身的疲乏。

我和弟弟在散落两旁的稻草上翻跟头,心里很欢喜;妈妈却总是一边打草垛,一边责备我们:小心身上长疙瘩;爸爸的头埋在斗里,清理稻谷中的杂草,一直没有说话。

傍晚清凉,晚霞如诗。

一条曲折的田埂。妈妈背一袋饱满的稻谷走在最前面;爸爸挑一担饱满的稻谷走在正中间;我和弟弟牵着老黄牛,走在最后面。天空高而澄净,田野阔而悠然,晚风柔而惬意。

晚霞散去,天色如黛。

我们总是要途经学校大操场的。那是一片宽阔的草坪。在远处的天空亮起几颗明星的时候,在忙碌农作的人暮归的时候,学校的大操场上支起了一个高大的架子,架子上面挂着一张巨大的幕布。

电影!今晚要放电影!

因这黑框白底的布,我的记忆留在这么美妙的时刻,沉浸在这么诗意的岁月里。

我们的困乏一扫而空。回到家,处理好新收的稻谷,安顿好恬淡的老牛。再煮一碗宽面,舀一勺糟海椒,撒一把绿葱花,浇一济黑酱油,美美地吃上一顿。

哐哐锵锵的一阵声响,吭吭哼哼的几点咳嗽。邻里间你唤我呼,你拥我簇,纷纷端着自家的木凳,借着月光,沐着晚风,谈着令人兴奋的龙门阵,奔以天为盖、以地为毯、以风为墙的露天影院而去。

秋夜因这幕布上演绎的故事而变得童梦一般的美妙。仿佛只愿这一切开始,不愿这一切结束。

时光呀,时光!你到底还是值得被珍藏!

然后,是一个夏天。夜的苍穹里,繁星闪烁。那光芒传不到地上,只传到我们的眼里。我们将木凳放在院坝里,仰躺其上,望树影婆娑,望星河灿烂,望月缺月圆。

爷爷的蒲扇在扇着,风飘到我的发线,又飘到弟弟的发线;瓜架上萤火虫一闪一闪,从这边飞到那边;草丛里蟋蟀一声一声,从夜里唱到天明。

奶奶给我们讲故事:嫦娥、吴刚、砍不断的桂树;两兄弟分家产,吃亏的最终享了清福;姐弟俩去姥姥家,却遇见了老炳婆……

奶奶的故事好多!

就是这样的夏夜,还有另一个时代。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时代。

或许某一天,它突然就出现了,我们虽然没有准备,却也没有诧异。仿佛它只需出现,我们便会融为一体。

那一日,在街上。街是国道的一小段,却没有多少车辆经过。我与好友林闲散般游走,打发自己还不曾懂得的光阴。

街的尽头,一户门户大开的人家,那木制的并不高大的门框里,一方彩色的发亮的屏幕,梦幻一般进入了我们的世界。

电影进入家里了!或许要纠正一下,电影进入别人的家里了。而因这一方彩色的屏幕,吸引了一地追逐梦幻的人们。小小的房间里,常常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却又井然地互不干扰彼此的目光。

主人家自然是有权利的,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是没有平等观影的位置的。于是那低矮的窗台,透明的玻璃便成了我们的尊位。这或许也是要妨碍主人家心情的,偏偏就给拉上一条窗帘。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们结合时代的心。偏在这不能完全重合的窗帘的缝隙间,又都将挤满我们的目光。就在这窄窄的缝里,我们不知不觉地见证了一个时代走向巅峰。

就是这样一个夏天,我们忘却了寂静的夜,满天的星和那一轮或圆或缺的月;也忘却了爷爷的蒲扇,奶奶的故事。

就是这样一个夏天,我们低着头,被一个光影的虚幻的梦收走了幼稚而单纯的魂。

就是这样一个夏天,我们成为了另一个时代的人。一个新的时代。

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夏天。

最后,是一个冬天。远处的山没有一点生气,近处的操场上没有一株绿草。黄色的土地上,总觉得浮动着一层尘。那时的我,尚不知有萧索一词,也不知有荒芜一语。只单单觉得,这世界干瘪瘪的,透着刺骨的冷。

我站在无屏的四面来风的操场边,一眼可以看见家的所在。安静的房子,紧闭的门。我幻想着火炉的温度,幻想着火锅的沸腾。我觉得越发的冷。

家在眼皮子底下,温暖也在。我却偏偏要立在寒风中,做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

我决定起义,挑战这剥夺了自由的意识。于是,趁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时候,我独自溜上了回家的路。那一条延伸至家后的沟坎,此刻竟无比宽阔。

一路上,我设计了各种应对审问的答案,确保万无一失。哪怕心底仍旧充斥着恐惧。

我鼓起勇气推开门,一股热浪卷来,将我完全包围。满屋子的人,目光一齐投向我。我来不及尴尬,那目光又一齐投向了别的地方。

我穿过人群,放好书包。眼神汇同那诸多的眼神一样,投向那一块彩色的屏幕。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要审问我,我也忘记了那应对审问的所有的答案。

那一刻,电影到了我的家里。

此后许多的日子里,那寒风中紧闭的门里,都有我对电影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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