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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山的晨雾被欢呼声撕开时，王涛正与陈立斌巡查防务。听见营门方向的马蹄声，他转头看见大飞四人坐在马车上，车篷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点，顿时眼睛一亮，和陈立斌大步迎上去，手掌重重拍在每个人肩上，震得松树枝头的鸟儿扑棱棱惊飞。
\"你们可算回来了！\"王涛的嗓门清亮有力，经过半年多的休养伤已经完全康复，声音震得桦树皮屋顶簌簌落灰，\"咋回事？看你们这表情，就知道进城锄奸肯定很顺利？\"大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师长，咱们捎了份大礼——昨晚把高桥那老狗扒光绑在十字架上，钉在中央大街示众了。\"
\"啥？\"王涛的睫毛猛地颤动，陈立斌忙弯腰去捡他踢落的烟斗，却被林秀政委抢先一步踢到桌底，顺势还瞪了陈立斌一眼。作战室里，煤油灯把众人的影子扯得老长，孙志新旅长凑得太近，鼻尖都快碰到大飞胸前的血迹：\"快说说，咋干的？\"
燕子拨弄着被硝烟熏得稍显发黄的刘海，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以身为饵，故意去醉仙露面，那高桥老狗听到告密，果然带着卫兵前来抓捕。\"她指尖敲了敲腰间的勃朗宁，\"等他跨进门槛，我就用铜铃通知对面的大鹏哥。\"
\"好你个小丫头！\"林秀政委拍着她手背直笑，另一只手递过搪瓷茶杯，\"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这份胆气男人都比不了。\"王涛却拧紧眉头，有些后怕地担心说：\"高桥诡计多端，就这么容易上钩？\"
大鹏往火塘里添了根松柴，火星溅在他的衣襟上：\"关键时候得感谢他的贪功心切。\"他摸了摸头继续说，\"我就埋伏在对面钟楼，瞄准了他的胸口，谁知这老狐狸往左一闪，子弹只打中他的左肩。\"
孙志新哈哈大笑，拍得大腿直响：\"你这神枪手也有打偏的时候？\"
韩伟杰用指腹蹭了蹭鼻尖，接着说道：\"那老狗在楼外布了暗哨，关键时候大飞扔出烟雾弹，幸亏我们提前摸清楚了下水道走向。我们顺着下水道走了一里地，才转到高桥后面生擒了他。\"
\"哐当一声！\"陈立斌猛地拍桌，震得搪瓷缸里的水溅出来，\"你们干的太漂亮了！\"
王涛抬手拍了拍大飞的肩膀，：“陈立斌，你去把咱的野猪肉抬出来！林秀，让炊事班把老乡送的黏豆包蒸上，再煮锅热乎的小米粥——瞧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得令！”陈立斌一抹嘴，转身就往仓库走去，脚步在青石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林秀拽着燕子往伙房走，一边替她摘头发里的草屑，一边笑骂：“你这丫头，下次再敢单枪匹马闯虎穴，我非拿鞋底子抽你不可——不过这回嘛……”她忽然从兜里摸出块水果糖塞给燕子，“算是给你的嘉奖！”
王涛走到大鹏跟前，伸手拍拍他的胳膊：“枪法还是这么准？”大鹏挠了挠头：“差了半寸，让那老狗多活了俩钟头。”王涛却摇摇头，开心笑道：“能在晚上光线那么差开冷枪，还能全身而退，这本事够新兵学两年的。”他忽然压低声音，眼里闪过狡黠：“等会儿吃饭时，把你的‘偏枪’故事讲给那帮小子听，省得他们总觉得打仗靠的是蛮力。”
韩伟杰靠在门框上，望着伙房方向腾起的炊烟，忽然闻到了久违的烟火气。
“开饭喽！”陈立斌的吆喝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众人围坐在松木板拼成的长桌旁，只见中央摆着口冒热气的大铁锅，野猪肉炖得酥烂，油花浮在汤面上，映着每个人兴奋的脸庞。王涛拎来坛苞谷烧，用匕首撬开泥封：“这酒还是去年伏击鬼子运输队时缴的，本该等打了大胜仗再喝——”他忽然冲大飞眨眨眼，“现在不就是大胜仗？”
搪瓷碗挨个斟满，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王涛端起碗站起身，松枝火把的光影在他脸庞上跳动：“第一碗，敬大飞、燕子、大鹏、韩伟杰——他们用四颗脑袋，换来了哈尔滨老百姓一夜好觉！”众人轰然饮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烧。
第二碗酒下肚时，林秀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油纸仔细包着的烤土豆：“知道你们在城里没吃上热乎饭，特意让炊事班留的。”燕子咬了口土豆，烫得直吸气，却看见林秀眼角的笑纹里藏着心疼——那眼神，和她母亲的一模一样。
大鹏忽然指着韩伟杰的腰带笑出声：“你咋还系着高桥的皮带？”韩伟杰扯下皮带，金属扣在火光中映出樱花图案，他随手扔给旁边的小战士：“给你当教具，好好看看鬼子的‘武运’是啥样！”引来一片哄笑。
夜越深，火塘里的柴火烧得越旺。不知谁起了个头，有人开始低声哼唱《抗联战歌》，歌声混着酒香飘出作战室，惊得山林里的夜鸟扑棱棱飞起。王涛望着星空，想起今早收到的军部电报：鬼子为保证731的安全，又往哈尔滨增派了三个宪兵中队。但此刻，他看着身边狼吞虎咽的弟兄们，忽然觉得胸口发烫——就算鬼子再来三个师团，只要有这帮敢把阎王拉下马的弟兄在，二龙山就永远是插在鬼子心口的钢刀。
“师长，再来碗酒！”大飞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王涛笑着又斟满一碗，忽然发现大飞鬓角添了根白发——那是连日操劳急出来的。他伸手替大飞拂去肩上的柴屑，像兄长对待弟弟般轻声说：“吃完这顿，好好睡一觉。明天……”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哈尔滨方向，“明天咱们还要给鬼子送更多‘大礼’。”
酒碗相碰的清脆声响中，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二龙山的晨雾又开始弥漫，但这一次，雾里藏着的不是恐惧，而是吃饱喝足的抗联战士们，眼里跃动的、即将燎原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