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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眼前小孩儿的故事,苏颜卿内心只觉得五味杂陈,她之前对于人类的了解也不过是来自于前辈的口述。
她自始至终都很好奇,为什么人类对于同族也会很残忍,他们不是很看重所谓的‘血缘’吗?
有时,人类内部的竞争要比自然界中的生存更为残酷。
苏颜卿的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在这里有什么亲属吗?你有地方去吗?”
顾溪知摇了摇头,护着他出来的那些人早就牺牲了,终于到了京城,也只剩下了他自己。
乱世,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他运气好,趁着城门守卫镇压流民的时候,凭借着灵活且瘦小的身体浑水摸鱼,跑进了城,他估计那天晚上就已经死在了城门口,而不是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甚至遇见了苏颜卿。
“我记得,你们人类好像是有设置类似于慈幼堂的机构吧,我明天出去找找,给你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苏颜卿思考着对策,但却没有注意到顾溪知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我.....可以跟着你吗?他们.....不会要我的......我.....可以干很多活儿的.....别丢下我...”
这一路上,顾溪知见过了太多,恶劣的环境下,人为了生存总是会想尽办法的活下去,这个世道,首先被吞噬的就是人的良善。
京城就像是一个布置华丽的陷阱,表面上看着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引着别人不顾一切的扑进来,最后却被里面各式各样的陷阱扎了个透心凉。
比起那些人的伪善,顾溪知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陌生人,至少她身上的善意不像是在作假。
现在的苏颜卿之于他,宛如溺水之人眼前的最后一棵稻草,顾溪知只想要紧紧地抓住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你太小了,与我一起,对你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相信我,我会给你找个好的去处。”
苏颜卿看着如同受惊的小兽般的顾溪知,无奈的叹口气,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当做安抚。
顾溪知紧抓着苏颜卿的手,那种温暖,是之后的岁月中,最忘却不了的。
这一夜,顾溪知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偷偷的睁开自己的眼睛,时不时的望向在旁边软榻上打坐的苏颜卿。
他知道,在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苏颜卿并不会离开,但他也知道,这一天并不会来的太远,终归是见一面少一面。
现在的顾溪知尚且不知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和眼前人发生许许多多的故事。
至于软榻之上的苏颜卿,她能够察觉的到,顾溪知的那些小动作以及他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人类,身上自然而然的就会带上了些‘偶像包袱’。
毕竟,她现在可是被顾溪知当成了从天而降的神仙,在人类的那些记载中,神仙是不会毫无形象的躺在榻上,破坏所谓的‘仙风道骨’的缥缈设定。
夜晚是安静的,不知何时,苏颜卿猛然的睁开了双眼,看向了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的顾溪知,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来到京城之后为何总会觉得惴惴不安。
苏颜卿忘记了,前辈所交代自己的规则的第一条——不要干涉人类的命运。
苏颜卿收回视线,无声叹气,重新闭上双眼,窗户外,隐隐的月光照入房间,犹如给苏颜卿的身上笼罩上一层薄雾。
苏颜卿不知道自己违反规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事已至此,无论会带来什么样的代价,也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在数不尽的漫长的岁月中,某一天,某一刻,苏颜卿突然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转身望向陪在身边的顾溪知,无奈的发笑,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种下的因结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果。
第二天,苏颜卿看着顾溪知吃完早餐后,将一套衣服递给了顾溪知,示意让他换好。
“我给你留了一些银子,就缝在内衬里面,防止遇到一些紧急情况,我昨天打听了一下京城内几家慈幼局的位置,你看看有没有你觉得好的,当然,我也可以帮你找几户人家,看你自己想要怎么选。”
苏颜卿蹲下身子,整理好顾溪知的衣领,碎碎念着。
等着苏颜卿说完,顾溪知抓住了苏颜卿的袖口,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苏颜卿知道顾溪知在紧张与不安,于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以安抚,“放心吧,会找到一个好的归处的。”
昨天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暂,苏颜卿只是打听到了几个模糊的位置,等到一一找过去的时候,苏颜卿只觉得有些无语甚至是愤懑。
“这还是京城呢,一个国家内部的重点发展区域,人类不是很在意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吗?怎么这些慈幼局,一个个的都如此的破旧?”
“而且,每一个都说这里接受过哪些达官显贵的捐赠,可那里的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天知道那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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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看我的眼神,进门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财神爷,恨不得让咱俩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搜刮干净。”
饭馆内,苏颜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要浇灭自己心头的火气一样,顾溪知低着头,乖巧的往苏颜卿的茶杯中续好茶水。
“我爹说过,有的人,在衣食无忧之后,就会产生些其他的追求,像是拥有一个好名声,能够让他们在人群中彰显自己的不同,有些人真心实意,有些人则是另有目的。”
顾溪知想到了之前尚未家破人亡的日子,作为顾承风唯一的孩子,从小,顾承风就想尽办法的锻炼顾溪知的能力,带着他做生意,学着如何识人做事。
顾家每年也会向慈幼局等官府设立的许多机构进行捐赠,那时顾溪知就注意到,比起其他富商直接捐白花花的银子,顾承风则是会让人将其中大部分的钱财转换成棉被、衣物甚至是其他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品。
那时的顾溪知不懂,为何顾承风还要不嫌麻烦的多此一举,后来,顾溪知才知道,对于一部分人而言,原本的善举成为了一门可以暗箱操作的生意。
原本是解决问题最为简单的手段,却在不知不觉间滋生出了新的顽疾。
顾溪知看向苏颜卿,此时的他心中产生出了一丝带有心虚的窃喜,她是善良的,在看到这些地方的阴暗面之后,一定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的,哪怕是再拖几天也好。
“啧,吃完这顿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溪知略有些诧异的望向苏颜卿,明明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
此时的苏颜卿没有注意到顾溪知的表情变化,想到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她更是有些心里没底,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形之下,是否还有人在。
而且,一旦找到那个人的身上,自己违反规则的事情就会暴露了。
苏颜卿无声叹气,继续给低头吃饭的顾溪知夹着菜,这已经是当前自己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顾溪知沉默不语,味同嚼蜡般的咀嚼着眼前的饭菜,他不想离开她,但更不想拖累她,她说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他也只能珍惜这中间的每一分,每一秒。
饭后,苏颜卿并未着急的带着顾溪知前往目的地,反而是先带着顾溪知好好的逛着这偌大的京城,购置一些顾溪知或许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黄昏,夕阳西斜,远处的天空中飘散着几朵云彩,苏颜卿牵着顾溪知的手,一步步的朝着山顶走去。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