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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盘在水底，打了个哈欠，他正准备睡了就看见石茵茵垂头丧气地游了过来，气呼呼的小嘴快撅到了鼻尖，手里抱着那箱银子，身后跟着她的那个傻叔叔石小虎。
石小虎一脸无忧无虑的痴相，探着个头左顾右盼，可是脸上却多了几道抓痕。
“你不是讨替去了吗？怎么回来了？又失败了？”
“哼！还给你！”
石茵茵气嘟嘟地将银子扔了过来，陈玄抬起尾巴将它接住，困惑地问道：“怎么这么大气，谁惹你了？”
石茵茵娇气地指着发呆的石小虎，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他，茵茵都快抓到那人的脚了，他一把把我拽回去了，气死茵茵了。”
石小虎低着脑袋，咬着手指，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哪，嘴里念念有词：“勇哥……嘿嘿……”
“你跟个傻子生什么气，再说了，他还是你叔叔呢。”
“族叔而已！”石茵茵双手抱胸强调道，“巴不得没这个叔叔。”
陈玄被她的孩子气给逗笑了，不过她本来就是个孩子。
大聪明也从一旁出来说道：“要俺说，你就别再讨替了，横竖都是失败。转世做人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做个逍遥水鬼，与我们在水下快活得了。”
石茵茵不听他的劝解，反倒白了他一眼。
陈玄有些无奈，大聪明就是太憨直了哪有这么安慰人的，他赶紧出来打圆场，把话题岔开：“要我说啊，这事归根到底还是赖你那个曾祖父，糟老头子坏得很，哪有人把自己家孩子往水里扔的。”
“对，都怪他，老不死的。”
石茵茵贻孝大方的言论让陈玄吃了一惊，她见状一吐舌头调皮地说：“这是七叔说的，不是我说的。”
陈玄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家可真是忠孝之家，模范家庭啊。”
“我下辈子投胎当隔壁李叔家就好了。”
“李叔对子女很好吗？”
“不是，李叔是瘸子，他要是抓我去投河，肯定追不上我。”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是逻辑竟完美无缺，陈玄也不知作何评价。
“生在你们村就是倒霉，若做了王公贵族，就不用发这些愁，各个都是锦衣玉食。归根结底，苦与不苦还在身份高低。”
“你听说过哪个公主要作祭品，哪个皇子会下地劳作？就连冷宫里的妃嫔都有十几个太监宫女伺候着，锦衣玉食一样不差。”
“她一辈子不出冷宫，可多少乡下人一辈子也没出过村，她的冷宫可比你们的小破村子要大、要气派许多。”
石茵茵撅着嘴，天真地说：“那我托生在王公贵族家里不就行了。”
“又不是你想生在哪就生在哪，天下人丁千千万，王公贵族才几个，多的是贫贱的百姓，还有许多入了贱籍，连人都不如的奴婢。”
石茵茵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委屈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陈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或许自己刚才的话对石茵茵的打击太大，毕竟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儿童，没必要太早接受人世间血淋淋的真相。
石茵茵嘴唇轻启，弱弱地吐出一句：“可只有投胎转世，才能忘了这辈子的苦。”
陈玄愣住了，他错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似乎从未设身处地思考过石茵茵的心境。水鬼的永生不死，意味着她将一遍遍咀嚼回味被家人抛弃的痛楚。
在往后的无尽岁月里如同一滴滴冰冷的水，凌冽地滴在她的头顶，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就好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永远都没有消解的可能。
陈玄用尾巴将石茵茵揽进怀里，眼中带着几分悲哀，如同一汪平静的秋水：“你想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但如果哪天你觉得孤独无助，就到这来，我们都在。”
石茵茵抬起头看向那只巨大的蛟，他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柔顺的光点，如同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拥入怀中，爹爹都未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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