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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寻不到峥的迹象,只觉得手中一凉,那平日亲近自己的匕首竟如此刺骨,看着它掉在地上,刀光剑影中突然闪现出车礼植的脸,惊呼道:“阿植?”
君不见欲要上山,却被风舟拦住。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是你看我们周围…那人所设的域壁还未消失,你我都没有内力,贸然触碰恐有生命危险。”
君不见这才反应过来,峥所设的黑色空间域还在。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胸口又传来抓心的痛。而风舟也无计可施,便抚其坐下,看了眼不远处仍然冒着寒光的匕首,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我母亲…”风舟突然说道:“听我父亲所说,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我父亲第一次遇到她是在瀑布边上,她从里面走出来,带着忧伤和纯洁。当时我父亲31岁,而她还是个少女,一个不爱说话、害怕一切的女孩,我父亲将她带回家一直照顾到两人成婚。我对她没有印象,我出生他便死了…只留下一个东西。”
风舟低头从衣襟里取出一条项链,那是一只蓝绿色的小鸟,嘴巴上携了一根木棍,双翅上分别载着太阳和月亮。君不见的痛苦有所缓解,她细细看着这项链,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过多的还是悲伤因为自己的母亲什么也没留下。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君不见轻声问道。
风舟点点头,无奈的笑道:“有时候她会发出一道光芒,特别是在我孤独寂寞,或者难过悲伤的时候。”
君不见也跟着笑了,似乎忘记了很多烦恼,她看着已经爬上来的月亮,眼里透着迷茫,她肯定的说:“因为那是你母亲啊,她一直在你身边。”
“你呢?”风舟问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嘴角总是微笑,眼里尽是悲伤。虽然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可我还是想说我很喜欢你。”
君不见有些吃惊,懵懂的看着风舟清秀的脸庞,僵硬的笑道:“你说什么…?”
风舟低头笑道:“喜欢就说出来,时间久了成了习惯,反而失去机会。不是你说的吗?”
君不见皱眉看着眼前人,认为这种喜欢只是对于一个人品行的欣赏,过后又笑着说道道:“那我还是觉得棉儿的失踪和你有关。”
就在这时,域壁突然消失,交椅山上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束蓝光,峥气喘吁吁的驼着一人突然出现,君不见瞬间握起匕首。
“不凉吗?”峥咳嗽几声问道。
确实刺骨,君不见看了眼手里冒出的冷气,但依旧不为所动,因为她认出了峥背上那人正是还在昏迷中的车礼植。峥将其抛向对面,君不见眼疾手快的起身接住,缓过神来时对面已经空无一人。君不见小心的拔开车礼植脸颊上的碎发,和刚才相比,怀里的人已经面色红润了许多。
“阿植?”君不见一遍遍地试图唤醒他,看到那双微动的浓密睫毛,君不见欣慰的握住车礼植修长的大手。
感受到熟悉的召唤,车礼植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陌生而又黑暗的天空,但里面有君不见明媚的脸庞,车礼植笑了笑安心的睡着了。
回到周府,周冕等人被峥在屠杀前送到这里,而正是在这里,红胡子度过了那段本该忘记却难以忘记的时光,他难得的静下心来,向周冕讲述起以往的故事,语毕,周冕沉默良久。直到王怀音回来,众人得知屠杀的消息后,周冕才意识到王怀音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将妻子拥入怀中后回到书房,再也没出来。
王怀音也失去了所有主意,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周家这个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埋葬刚刚死去的几千人,她想起在无限城的日子,才发现和那些夙人相处是如此简单快乐。
“你是否还要那些土地呢?”王怀音看着书房的方向,丈夫始终没有出来,她疲惫的向红胡子问道。
还要吗?红胡子也恍惚了,他并不相信所有人都死了,直到看到那些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这些人并不是自己半路结识,也不是花钱雇佣的,大部分是自己儿时的伙伴,或者哪个叔叔的儿子和孙子。他们皆因为这片土地而离开,又都因为这片土地而回来。红胡子看向那翠绿的交椅山,才发现那个贼窝的美好,这些冰冷的尸体的家人,正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还要吗?红胡子依旧冷漠骄傲的目视一切,说道:“纵吾身处天涯海角,吾之魂魄亦恒向彼膏腴之地!”
王怀音不知周家作何打算,亦无资格为其作出决定,但始终同情红胡子的遭遇。她对周冕没有男女之情,决定去和他商榷一番。
周冕书房的窗户正对着交椅山,这里原是周大学的禁忌之地,也是红胡子幼时的学堂,霉菌和破旧在周家离开后布满此处,直到周冕进来。他蹲在窗台下,头顶正好是皎洁的月光,乌发随风而起散落在其弓起的脊背上,他目光沿着寒冷的光线依旧停留在一本书上。
“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
这句话是周冕手中之书而言,他看向窗外,黑暗里远处的山峰映入他的眼帘,与其深邃的眸子合为一体,他说道:“父尝言,此土非仅为土,乃世间生灵之所依。无论其是非,皆不可予之;无论其生死,皆不可断于周氏之手!”
周冕起身将手中书交予王怀音,并说道:“可能父亲做错了,但我还是不能交出去。”
王怀音点点头,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伯父经历过什么,我原想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不过我想我没资格…”
周冕咳嗽一声打断了王怀音的话,拿过书沉思一会:“我们出去吧,回避是没有用的…”
王怀音挽起周冕的手,她不喜欢他,可是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红胡子见夫妻二人出来,冷漠的问道:“如何?”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周冕坐下问道:“我记忆中,他总思念自己的家乡和知己。他见过为官不政,所以希望我考取功名;他为我抉择出路,为我计深远;他懊悔犯下的罪恶,便教我是非。你知道生命吗?”周冕从恍惚中惊醒,看向一脸不屑的红胡子,又继续说道:“他总说,此土非仅为土,乃世间生灵之所依。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可是…”周冕底下头看着手里的书本,叹息道:“可我亦不知生命不是生命?亡魂亦不是生命而亡。”
“你到底想说什么…”红胡子问道。
周冕闻言将书的扉页撕开,将一书信取出,起身交予红胡子说道:“你爹既然已经过世,我当然有义务向他的孩子传达我父亲的话。”说罢,便将书信交予红胡子。
红胡子迟疑的接过那泛黄的信纸,里面写道:
八来,见此信时吾已亡。歉矣,此语迟来。
可记神木?交椅山下之女,汝必记,因其予汝信,予吾容教。吾未睹此奇世,溺父望功名时,其眸现祥和乐园。吾等皆辛,世不容逆,人性脆敏,伦理正私,道德高狭,如棘被刺心。彼时吾疲矣。
其言,此皆因过往无知遗忘,致生命枯弱。吾生即万物生,万物息亦吾息。生命于史河,难得、宝贵且顽强。故吾须舍诸多,纵众唾,亦必为之,纵失汝,吾之挚友。
吾常疑其何以选吾,其皆答因能择。吾未解,然确择矣。可记师言:此地脉异,东北光足,普地之势,西南山隆,阻浊之气,佛生泽旺,佛灭则息。然,民不参佛,生不供息。吾曾欲与汝议,恐汝遭害,既誓应神木,绝不悔。
凿地激亡灵,献愤饲游魂,唯此起生命之势,唯此塑生命之庙。汝必耿怀,神木拜寺告师之事。汝知否,师之故事皆真,其里之故事乃生命过往,其一生拜佛,不知何道,然所历皆真。其何不离此,八来,汝非凡,困师之因,亦其一生之果。汝必耿怀,恕止于此,汝如此记吾,吾宁汝恨吾。
吾想此乃天罚吾异心,若生命未启,吾子孙将世守此土。恳汝勿怨此子,吾仍爱阿九,可爱之子或孤寂一生,勿苛责之。
罢矣,若有来世,勿复相逢,恳汝谅吾。
红胡子反复祥读,此时他不知道,交椅山上也是横尸遍野。
“生命到底是何物?”红胡子问道。
“我来解答…”
话音未落,只见君不见风尘仆仆的从大门外跑进来,她扶着门柱,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等我先缓个气…”
王怀音见状,上前搀扶道:“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怕你受欺负,先他们一步而来…”君不见走近周冕二人旁坐下。
“你知道什么…?”周冕狐疑道。
君不见环顾四周,谨慎的问道:“这里只有你们吧?这些话很重要,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周冕顿顿身体,觉得君不见所言极是,便说:“东屋住着芈将军的弟子们,不过他们少与人来往,而且东屋偏远,应该听不到…”
君不见喝下一盅茶,叹息道:“我虽不清楚你们祖辈的过往,但关于神木和生命也算是…接触过…”
众人的眼神犀利起来。
““生命”指的并不是生命,它是时间的出入口,以灵魂铸就,窃取时间的漏洞,更改历史的拐点,而这片土地的某个地方便是生命。我不清楚神木的目的,我想周老爷…在他的认知里,他所全力维护的是对历史…也就是说人类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相对的,对你父亲和你而言…”君不见看向一脸惊讶但正在尽力掩盖的红胡子:“你们的记忆便是历史,这原是你们谋生的希望,这也是你们的生命。生命是时间,也是生命本身。”
君不见似乎有所疑虑,若是这样,望良镇和欢乐镇之间必然存在一些关系,神木到底是正是邪?她不能全盘脱口而出,她知道这些东西不仅自己要弄清楚,黑暗里也有某种力量在觊觎。
“那又怎样…”红胡子死死的握紧手里的书信,冷漠而低沉浑厚的声音发泄着无处释怀的情绪:“我们不是为了别人能够理解,或者理解别人,生命与我何干?时间与我何干?历史与我何干?”
“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周冕也握紧手中的古书,坚定的走向红胡子:“我们就是生命,终有一天会成为历史,这个缺口是契机却也是魔窟,每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与你何干?与我何干?这不就是伤天害理,助纣为虐。”
试想,古人在荒道中艰难的种出一棵参天大树,多年后,年迈的父亲路过此地,无论晴雨皆得庇佑。可历史被更改,过路者皆不得这大树的恩惠。
红胡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懂是非,这是周大学所教;他明伦理,这是师傅所嘱;他懂忠诚和仗义,这是父亲所做的;他不能伤天害理,这是神木劝诫的。但他不能就这样放手,这是支撑他的生命——那些死去的人,支撑他回到这里的缘由,他无所适从,但又不能放下他的尊严。夜深了,红胡子走到月光下,他突然不想回去。
这时,风舟才背着车礼植进来。不过,不只是他们,君不见和红胡子同时注意到,不远处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