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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烟强撑着半个身子，慢慢地起身。
尤桃阻止她：“就坐着说就好。”
季烟没听劝，仍是要起来，尤桃去扶她的胳膊，又垫了枕头在身后，想让人靠着舒服些。
据季允说，季烟原本是住在谈鸣旁边的病房的，但谈鸣醒来后知道季烟住在旁边，气得不行，又可算逮到机会了，有事没事就偷跑去季烟的病房骂她。
自己每每情绪上头腹部的伤口总被撕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说郁渊不来看他，就是因为季烟在。
后来无法，季允才把季烟安排到了楼下的病房。
尤桃将人安置好，又坐回了椅子上。
季烟朝她招手，“桃桃，你坐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尤桃没有动。
她其实心里还是对季烟有着排斥情绪的，即使她亲手杀了郁康成，即使她所剩时日无多，但她千年来对郁渊的伤害，并不能以这些来盖过。
“对不起桃桃，之前几次的见面，阿……”季烟垂着眼睫，斟酌用词：“阿姨不是有意要对你瞒着身份的，实在是小渊不愿意见我，我又很喜欢你，所以就背着他接近你……但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媳妇……”
原来季烟就为了跟她说这个。
尤桃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你该说对不起的是郁渊。”
“我知道我知道……”季烟情绪十分低落，病痛的折磨让她脸色颇为难看：“可他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话，我也没有资格求得他的原谅。”
尤桃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在她的心里，她也这么觉得。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和季烟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是季烟促成的。
她不同情季烟的遭遇，更不会去劝郁渊原谅她，尽管她命不久矣，将死之人就可以逃脱过去的罪责吗，她并不认可。
“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你和小渊就要订婚了吧，我已经托小允去你家提亲，估计我这样，小渊也不可能让我去。”季烟极轻地笑了下：“我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我也确实到了该死的时候……”
“你……你别这么说……”尤桃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我是想说，桃桃，我很喜欢你，小渊也是，喜欢了你很久很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季烟说话气息十分微弱，久病缠身的模样，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希望你们以后都好好的，相互扶持，狐族的寿命都很长，没你陪着他，他不可能活下去的，就像他如果不知道你在千年后，他也不可能愿意活到千年，所以如果他提出给你内丹要你一直陪他，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小渊他没什么安全感，而且做事又偏执极端……”
尤桃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她很不解：“你看起来很了解他，也好像很关心他，那为什么能为了郁康成而不要他？你知道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母亲的抛弃有多残忍吗？更残忍的是，你还要他强行断尾给郁康成和谈鸣？你又知不知道，断尾对于一个五岁的小狐狸多么致命？”
“我没有不要他！”季烟激动地否定，“我知道！我知道断尾的疼，我自己就断了八尾啊……”
尤桃呼吸一滞。
“姐姐？”
两人的争执被这一声打断。
郁渊看向季烟，脸色极差：“你还私下见她？”
季烟忽地咳了起来，急促道：“我……我只是找桃桃说说话。”
尤桃也解释，她没想到郁渊和谈鸣的对话结束得这么快：“对，我们…我们就是随便说会儿话…”
她被郁渊关到了门外，让她去找季允。
病房内。
“小渊，我知道你和桃桃要订婚了。”季烟急切地解释：“我…我很喜欢桃桃，所以就想和她聊聊天，我知道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我不会伤害她的……”
郁渊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仍旧是冷的。
“小渊，妈妈……妈妈活不久了……妈妈想见你，妈妈想说……”季烟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许久后才道“小渊，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妈妈没有办法……”
被郁渊打断：“你没有吗？”
“没有！”女人苍白的嘴唇被咬得发了紫，“当年……当年是郁康成控制了我，你知道的，狐族有着要对爱人忠诚的诅咒，而我的诅咒好像更甚，我要对他唯命是从，我……我那时候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他的……”
郁渊嗤笑一声，“郁康成死了，你以为他死了，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我不是五岁。”少年声音颤抖着：“还是说，你因为亲手杀了他，所以就想着和我邀功？”
“没有！我没有！”季烟矢口否认，泪珠如断了线一般从眼眶滑下：“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借口，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女人轻微的啜泣声。
“我很后悔，每一天都在后悔，我后悔和郁康成在一起，我后悔没有在千年前杀了他，也后悔为他献祭了八尾……让我不能再……不能再陪着你长大，也没有了赎罪的机会……”她苍白的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但我不后悔生了你，你是我儿子，是我的儿子……”
少年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看她，眸色渐深。
“是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一意孤行，所以得到了这样的报应……”女人仰起泪眼，凝望他：“我就想在死前再看看你，你今天能来和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季烟卑怜地乞求着：“你能……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少年身体颤动更甚，眸底一片血红。
双唇紧抿，终究只字未说。
这场谈话到后来，季烟的情绪完全失控，是季允进来劝了许久，季烟才稳定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