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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是。”跟之前不一样，现在李若甫目露精光，再也不是那个糟老头子，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此事非林耀祖去不可。
一个是让林耀祖避避风头，淮西江南都太重要了，朝廷一直都盯着。无数人都有红眼病，想要林耀祖去死。
就连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养寇自重是小人物才做的事情，到了你我这个地步，有的是办法让朝廷无法离开咱们，养寇太低级了。但唯有你能够处理西南的土司，让他们心服口服，这才是长远的手段，至少可以保你几十年的太平。”
“土司这个东西，对大金而言本来就是寇。只不过这些寇不是你我养着的，而是朝廷所养，是朝廷需要这些寇！”
李若甫娓娓道来，他没有丝毫轻蔑，此时此刻目光比之前还要凝重不少。
在他对面的林耀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说道：“公相，您今天来下官居所，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上，林耀祖自然不相信宰相李若甫是来自己家里面劝说自己去西南，或是送一个人情给自己。
不是不可能，而是完全没必要。
李若甫手下有的是人，这些人在治民这一块未必比自己差，他们只是受限于这个时代，没办法跟自己一样跨过时代去赚钱。
眼见林耀祖谈及正事儿，李若甫只是一笑：“林大人忘了当初我与你说的话了吗？在政治上，你我并非是敌人，反而是自己人。我也是江南出身的士人，过去我选择了陛下，现在我选择了你。”
“大金现在不能倒，一旦大金出现问题，大金百姓立马回民不聊生，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与战乱饥荒瘟疫。大金的官员，权贵们，却又不知道如何治民，他们只知道压榨百姓。”
“你我都是读书人，也知道天下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只可惜，陛下改不了，他对咱们这样的读书人一直警惕，以杀止杀，直到他发现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为止。”
“眼下大金的问题便是基于此，才一个个出现。他杀的人太多，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找他复仇，你是其中之一，还有许许多多。四皇子政变一事，便是他们策动的。”
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了下去，谈及过往，他这样的老人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他是历史的亲历者，见证过许多东西，比任何人都了解旧时代。
同样，他也知道林耀祖的愤怒，不满来自于什么地方。
于是，他想要让林耀祖心平气和：“我已经六十四岁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哪一天便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来了。但我知道，只要你还在，你就会勉强维持下去大金的局面。”
“许多时候我都在想，若是当初登基的是太子的话，我大金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变好。但你知道的，这种幻想是没有结果的。”
“我只知道现在，大金又到了新皇登基的时候，林大人你支持谁，谁就能坐稳皇位。”
“公相，您到底要什么？”
林耀祖愈发不知道李若甫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说的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没有任何营养，属于大家私底下达成默契的一些东西。
现在李若甫所言，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诡异，他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改朝换代而来，这件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是大金宰相，可以一定程度影响朝廷的决策，太子是否能够继位。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对太子跟八皇子都看不上，不会让自己选择支持着两个人之一登上皇位。
“合作。”
李若甫吐出两个字后，知道林耀祖不会接茬，便自顾自的道：“文官当中也有权柄，在我之前是你爷爷手握文官大旗，我之后是你。你有这个能力可以扛旗文官大旗，代表文官，在朝堂上为文官，百姓争取利益。”
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耀祖身上，知道林耀祖对自己手中的权柄不感兴趣，人家始终都在规则之外，说白了就是不属于大金文管体系当中的一员。
“年青一代人当中，你是最有希望作为文官领袖的人。若是你愿意敞开心扉，跟老朽好好合作一番，你就去四川平定西南，淮西两江丢给赵德，他能做好。等到你把四川梳理好了，跟土司，地方权贵，军队，打好关系之后，陛下怎么可能敢动你！”
“为什么是我？”林耀祖忍不住问：“满朝公卿不知凡几，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比我更适合做这些事情。”
“错了，他们都不适合接替文官领袖。林大人你以为这个位置是谁都能坐的那？首先要服众，能让大家满意，还能做出一番成绩，至少能够维持眼下朝堂的稳定，大金继续平稳运转下去，这很容易吗？”
林耀祖愕然：“这很难吗？”
听到这话，李若甫并无任何不满，反而点了点头：“对，此事很难，所以你做到了的事情，已经是在提前成为文官领袖做准备。眼下你的党羽不少，但这些党羽绝对没有满朝公卿支持你的时候有用。”
“陛下用我，不敢让我离开朝堂便是因为，一旦我离开朝堂，大金立马就运转不下去。朝堂内部内斗一年半载分出胜负，还得把地方梳理一遍，这就三五年过去了。三五年时间，中枢地方失控，赋税必然大大减少，朝廷靠什么维持？”
“我大金官员百余个府，上千个县私自截留钱粮，火龙烧仓，或是假借天灾之名，要求朝廷减少赋税，赈济饥民，陛下怎么去查，才能查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耀祖已经回过神来，李若甫老调重弹，是想要自己成为大金文官的领袖，这个位置自然不好干。
不是不能，而是不好。
一旦接手，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平衡各方利益，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第一个要得罪的就是这些文官集团，他们是反对自己的存在。
从有人类开始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内不就有各种势力存在。这些势力在许多时候都是敌对的，但在某些时候却是默契的盟友。
路易十六跟大半个欧洲都是敌人，但在百姓革命的时候，他却写信给自己的敌人们，请求他们派兵平乱，为此不惜牺牲法兰西的利益。
对统治者而言，他们可以有各种矛盾，龌龊，但在镇压百姓维护自己的皇冠上面，大家利益一致。
文官也是如此，平常大家互相撕逼，但没人敢说对方走私，贪墨地方官田，压榨百姓。
大家都这样干，自然不会有人提及。
朝堂上的攻击更多地是因为收受贿赂，或是办事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