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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遗从未如此绝望。
在绝境中选择的生路,给予了他们勇气,带着身后的近千老中青幼一股脑杀进关内,甚至将城头上的守军都惊骇到不敢下楼。
他们迅速夺得了武器,沿着没有商户走卒的大街向远处的另一座城头杀去。
闯过那一座黑墙,就是生,就是光,就是希望。
可是眼前的敌人却是那么多,前方的阻碍过于厚实,怎么都杀不光,怎么都闯不过去,每一步都竭尽全力却也难以站稳。
闷头冲杀,手中的战刀断裂,张目一望,离身后的南门依旧咫尺之遥。
前进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几人始终不曾分散,孟强和余江不得已只能将兄弟的尸首靠墙根放下。
否则他们这些人也要被拖累死。
切肤之痛,剜心之恨,都被倾泻到敌人身上。
可敌人前赴后继,杀之不绝。
纵然锁门关守军不是天底下一流的精锐,武器装备也不精良,可在他们这些连武器都没接触过的人面前,却与天兵无异。
战争,从来都是纯粹的力量比拼。
意志当然重要,可占据锁门关地利,人数装备都要碾压这些百姓的守军们,战斗意志何曾会比他们弱了。
结局已经可以预见。
越来越多的人苦苦支撑不住,将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李遗。
遗憾、不甘、后悔、懊恼、怨恨...
李遗故意不去看那些人的脸,年少却多经人事的他知道此刻思考那么多情绪是没有用的。
人在委屈的时候总想着要解释什么,可这对解决问题没有一丁点的帮助,如果自己能够解决问题或者不让问题出现,又怎么会落到需要解释的地步。
少年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责任背在自己肩上。
百姓们想要一条活路才选择跟他,他一样为了活着而号召百姓跟随他。
如今他也无计可施,这是他应当承担的。
余猛砍退一人抽身退后,楚大立马顶上了他的空缺。
掏出研磨成粉的“酒仙”粉末就往肩头一处皮肉翻开的伤口上按。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酒仙”粉末是李遗在逐州制作的,为的就是应对眼下的紧急局面,药效自然不完全,但是保命足够了。
“老八,走到这里,兄弟们只会觉得值了!”
李遗的沉默,不能不让他注意到。
事实上,李遗一直顶在最前方,面对的压力也最大,那几个逃回城内的都尉更是集结了更多的军中好手,重点关注着他。
这些军官借着麾下部卒不断消耗他的体力,每每他换气时都有高手凌厉出招搏杀他的性命。
早有防备的李遗不要命地将黎家和梁家的气息法门轮番运转,气机地流转几乎做到没有缝隙,当然这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的。
中正平和的黎家运气法和刚毅猛烈的梁家运气法并不相容,如此以人力强制合二为一,只能说是饮鸩止渴。
但是效果也是明显的,左拳始终以黎家拳法防御,适当的时机变守为攻爆发出力,务求一击必杀。
自进城以来,李遗是唯一一个没有轮换过的人,他的斩获最多,身上的伤口也最多。
眼下没谁能顾得上谁,曾经那个走出管城后被各路高人一路庇护的少年,此刻成了庇护众人的唯一遮盖。
也许是天可怜见。
蜂拥而来的守军突然收拢了攻势,脱离了战场。
李遗双臂淌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眼神火热却无力追击。
一口气松懈,下一口气却始终运不上来,取而代之的是腹部火灼一样的疼痛。
脑中因疼痛而出现一瞬的空白,苦苦压抑的力竭疲惫感潮水般不合时宜地涌起。
李遗一下栽倒在楚大怀中。
楚三惊喜道:“敌人退了?!我们赢了?”
一瞬间便恢复了意识的李遗虚弱道:“到此为止了。"
下一瞬,更为整齐的甲胄步伐声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传入耳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街道两旁,四周高楼之上,凡是能够覆盖他们这些人的地方,都被弓弩手占据。
数千人聚集的场面,变得落针可闻。
弓弦缓缓拉紧的声响敲击在每个人心上,让人忘记了呼吸,似乎稍重的呼吸声都会让那根弦崩裂。
人群中隐隐绰绰有人哭泣。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埋怨。
“若不进来,些许还不至到此,现在不但死去,还要背着个反贼的名声!”
“别是官家的人吧,就是要把我们往死里带!”
“......”
不止李遗,余猛楚大他们都没有人说话。
是非对错,没有意义了。
可一个稚嫩的声音不忿道:“腿不是长在你们自己身上的吗?”
楚三笑嘻嘻地揉揉柳虞的脑袋,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危难关头,多少铮铮汉子,心志坚毅且不如一黄口小儿。
那个与程启阳眉眼相似的青年再次出现,站在大街弓弩手的最前方,与几十步外虚弱的李遗遥遥对望:“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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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遗不管他问什么,强撑着自己站直了,笑着点点头。
程流云面色平静,回以笑容:“那就好。”
他挥起的手还没放下,李遗身后的队伍猛然爆发一阵骚乱,数百人丢下武器走出了队伍跪倒在地祈求着原谅。
程流云笑容玩味地看向李遗。
李遗看看站着的人,还好,还有约莫半数人愿意站着死。
程流云道:”想活也简单,谁把他的头砍下来,不但能活,还能荣华富贵!”
被他指着的李遗要靠手中拄着的战刀才能勉强站立,这荣华富贵似乎唾手可得,可联想到这疯小子方才的杀神模样,众人都在迟疑。
可人性若能经得起考验就不为人性了。
终是有人按捺不住拿起了刀,暴起杀向那少年。
余猛大喝一声:“找死!”
立时将那人劈翻在地。
李遗对这一切漠然无所谓,只是突然福至心灵问程流云道:“穆云垂是不是在关外。”
程流云不加掩饰自己的讶异:“你还真认识那位?”
李遗笑了,却不是笑自己猜测正确,也不是笑程流云的惊讶,只是他想到,以穆云垂的德性,会做些什么事?
他没来由地竖起右手食指,高指向天道:“我乃梁国反贼黎瑕,燕七王子穆云垂好友李遗,谁为我杀此人,保我出关,必算大功一件!”
见其自曝身份,程流云先是错愕后是狂喜,居然是黎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