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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洪县公安局,早会散了之后,会议室里弥漫着烟雾和略显压抑的气氛。廖文波注意到政委万金勇收拾笔记本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言说的滞涩,眼神里透着的不是喜悦,而是沉沉的失望。廖文波心头一紧,赶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政委!政委!”廖文波在后面连喊了几声,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万金勇仿佛没听见,脚步未停,径直朝着第二排办公室走廊尽头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旁边几个路过的中层干部,看到廖文波,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带着几分恭敬甚至讨好,热情地打招呼:
“廖局!”
“廖局辛苦啊!”
“廖局,多亏你们刑警队啊!”
有人慌忙从兜里掏出烟递过来。
廖文波心里清楚,大家这么热情,甚至带着点感激,都是因为刚才会上宣布的那笔“补助”。公安局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多万发钱,在座的都是明白人,知道这钱怎么来的——靠的是他廖文波主管的刑警队“运作”回来的那些涉案赃款。没有这笔意外之财,仅靠县财政那点捉襟见肘的经费,过年能发个百八十块意思一下就不错了。他勉强挤出笑容,对众人点头回应:“应该的,大家都不容易。”
看着万金勇的背影消失在政委办公室门后,廖文波快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进去了。
万金勇正把茶杯和笔记本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动作沉稳,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师父,”廖文波关上门,语气带着明显的亲近和一丝不安,“我喊您,您怎么没应声啊?”
万金勇这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廖文波,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文波啊,刑警队这次立了大功,局里上上下下都高兴,我也向你表示祝贺。”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波澜。
廖文波心里咯噔一下,这“祝贺”听起来更像是敲打。他连忙摆手,笑容有些僵硬:“师父,您这话说的……我可担不起。我知道,您对我……对这事儿,可能有些看法。但是师父,我也是没办法,形势逼人啊!您看看我媳妇她们教育口,工资才发下来七成,剩下三成就是一张白条,猴年马月能拿到都不知道。咱们总得过日子,是不是?”
万金勇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文波,你想多了。我是真的认可刑警队的工作成绩。田书记在会上也高度肯定了,党委意见一致,我自然也是认可的。”他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话锋似乎很自然地带开,“对了,正好有个事问问你,看能不能协调一下。”
廖文波见万金勇似乎不再提发钱的事,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表态:“师父,您跟我还客气啥?有事您直接交代,我去办!”
万金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东投集团的胡晓云副总,是咱们东洪县人,今天一早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毕瑞豪在供销社租的那几间门面房,合同手续都是齐全合法的。怎么听说陈大年跑到毕瑞豪家里,让人家把生意退出来,还不打算退人家房租?有没有这回事?”万金勇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落在廖文波脸上。
廖文波心里暗骂陈大年办事不地道还惹一身骚,脸上却立刻显出惊讶和不解:“啊?有这事?师父,我没听说啊!再说,这……这没道理吧?陈大年凭什么让人家退生意?合同在那儿摆着呢!”
万金勇微微颔首:“嗯,按合同办事,这是正理。不过现在有些人做事,不太讲究程序和道理了。你作为主管业务的副局长,这种行为属于什么性质?该不该管?能不能管?管不管的了?”
廖文波听出万金勇话里的份量,也明白这是将他一军。他斟酌着词句,面露难色:“师父,这事性质肯定不对,强买强卖肯定不行。该管,必须管!只是……您也知道,陈大年现在和田书记……走得比较近。有些话,我只能试着去沟通协调。但是师父您放心,”他挺直腰板,语气加重了几分,“如果毕瑞豪真来报案,或者这事闹大了被我们知晓,我一定按程序秉公办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袒护!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万金勇静静地看着廖文波,片刻后点点头:“嗯,按程序办就好。”他不再多说,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开。这个表态,表明了态度,也划了底线,至于廖文波是真能“按程序办”还是虚与委蛇,他心里有数。
这时,财务科的小周拿着一个信封和一份签字表敲门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政委,我来给您送……那个补助。您的标准是一千块。”他把信封和签字表一起放在万金勇面前。
万金勇没看信封,目光落在签字表上。表格设计得很清楚,领款人签名栏第一行是“田嘉明”,但旁边是空白的,没有签名。后面依次是其他局领导和科室负责人。廖文波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后面已经签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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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金勇指着田嘉明名字旁边的空白处,问小周:“田书记怎么没签字啊?”
小周连忙解释:“哦,政委,田书记说……说他要发扬风格,这钱他就不领了,让把钱主要发给基层的同志们。”
万金勇闻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拿起笔,却并没有在“万金勇”那一栏签名。他沉吟了一下,语气平和地对小周说:“既然田书记带头发扬风格,我这个当政委的,自然要和书记保持一致。这钱,我也不领了。你拿回去,看看是充实到总经费里,或者……如果刑警队的同志们确实辛苦,把我这份也加给他们吧。”他说着,把签字表推了回去。
廖文波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又有些着急:“师父!您这是干嘛!我们刑警队已经额外照顾了,您何必这样?田书记他……可能是觉得……您这边完全没必要有负担啊!这钱您该拿还得拿!”
万金勇摆摆手,语气温和却态度坚决,说道:“文波啊,心意我领了。我说不拿就不拿,给谁就是给谁。拿回去吧。”他说完,便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不再言语。
廖文波看着万金勇那副心意已决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小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小周一脸为难,拿着信封和签字表,看看政委,又看看廖副局长,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廖文波看着专注于文件的万金勇,低声说:“师父,我知道您对我有看法。可田书记说得对,当领导不能只想着自己,得考虑大家……”
万金勇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廖文波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带着满腹心思,默默退出了政委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万金勇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公安局大院里萧瑟的冬景,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田嘉明用赃款收买人心,他若拿了这钱,就等于默认了这种违规操作,也把自己绑上了田嘉明的战车。这钱,烫手。
与此同时,在公安局另一端的党委书记办公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陈大年坐在田嘉明对面的椅子上,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恭敬。
“田书记,大家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局里这么大气,一次性发这么多‘补助’!以前沈鹏在的时候,他妈的光顾着自己捞,哪管下面人死活?大家伙儿私底下怨气不小……这次上面把他拿下来,真是大快人心,没一个人说他好!”陈大年熟练地递着话。
田嘉明靠在皮椅上,手指间夹着烟,脸上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类似的恭维,今早他已经听了好几拨,内心颇为受用,但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老陈啊,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当领导的,为同志们谋点福利,那是分内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弹了弹烟灰,“县里这次给退休老干部的慰问标准,才五十块钱,太寒酸了,拿不出手了。我在平安县政法委的时候,逢年过节,老同志的标准起码是当月全额工资。五十块?现在能顶什么用?”
陈大年立刻露出钦佩的表情:“书记,还是您考虑得周全!心里装着老同志!现在像您这样惦记着老干部的领导,真不多见了!”
田嘉明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好了,这事你记着点。既然局里现在手头宽裕点,我看,就把老干部的标准再往上提提,每人……再加个两百块吧,不能让老同志们寒了心,要让他们感受到局党委的关怀。具体怎么操作,你跟财务科和老干科碰个头,尽快落实。”
“明白!书记您放心,我马上去办!”陈大年现在已经接下来办公室的工作,算是临时代管,就连忙应承,心里暗赞田嘉明这手收买人心玩得高明,连退休的都不放过。
“嗯,”田嘉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有,上次让你去谈供销社那几间门面房的事,毕瑞豪那边怎么样了?谈得通吗?”他放下茶杯,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陈大年脸上。
陈大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换上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书记,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个事。我专门跑了一趟毕瑞豪家,也跟供销社那边核实了。他在供销社租的那地方,租金确实是八百块一个月,合同也签得死死的。”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毕瑞豪这小子,仗着有点钱,有点门路,太不识抬举了!我道理跟他掰开了揉碎了讲,好话说了几箩筐,他就是油盐不进!跟我扯什么法律合同,说什么要是供销社毁约让他走人,必须按合同赔他六万块违约金!态度强硬得很!”
“六万块?”田嘉明眉头微皱,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倒是敢张嘴!怎么算的账?”那几间破房子在他眼里的价值,远不止这个价。
陈大年解释道:“书记,他是这么算的:一年租金将近一万,他一次性交了两年的。按合同,谁违约谁就得赔三倍违约金。两年就是六万。”
田嘉明没说话,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脑海里浮现供销社门头上那块位置绝佳、视野开阔的临街大招牌。位置确实不错,但六万块……代价有点大。他沉吟片刻,问道:“供销社什么态度?肯出这个钱吗?”
陈大年摇摇头:“供销社肯定不干啊!他们账上比脸都干净,哪来的六万块?”
“哦?”田嘉明拖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着审视,“供销社不肯出钱,毕瑞豪又不肯退让……那你的意思是,这事就僵在这儿,谈不成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陈大年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大年连忙摆手:“书记,现在不只是钱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看……就看您有没有决心要把这个事办成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田嘉明的脸色,抛出了诱饵,“这个家电专卖部,毕竟是市局领导那边……还有您关照的项目。”
田嘉明身体向后靠回椅背,重新拿起烟点上,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决心自然是有的。既然要办,当然要办好。上面领导也过问过。说说看,你有什么具体想法?”他给了陈大年一个表现的机会。
陈大年心中一喜,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狠厉:“书记,您还记得城关镇以前有个叫‘黑三’的街溜子吗?这小子心狠手辣,是个滚刀肉。”
田嘉明吐着烟圈,目光深邃:“嗯?有点印象。上次曹伟兵提到的那个,殴打干部的通缉犯?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陈大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黑三,早先在地区化肥厂干临时工,厂子垮了,就被毕瑞豪网罗到坤豪公司,当了个打手头头。去年底,工商局和农业局联合执法,要查毕瑞豪公司仓库里那批质量有问题的复合肥,就是这个黑三,带着一帮混混,把去执法的几个干部给打了!伤得还不轻!这事当时闹得动静不小!”
田嘉明眼神一动:“有这事?后来怎么处理的?毕瑞豪指使的?”
陈大年嘿嘿一笑:“指使不指使的,重要吗?还不是咱们说了算!重要的是,这事当时被沈鹏……嗯,被沈鹏给压下去了!毕瑞豪赔了点医药费,处理了几个小混混,为首的黑三出去避了避风头,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案子可没销!打国家干部,这罪名可大可小!”
田嘉明明白了陈大年的意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的意思是……让这个黑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