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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满江顺着他的话头,也诉起自己的难处:“是啊,嘉明,你不容易。公安局的事情我这边是帮不上大忙了,主要是没这个职能。但我跟老邢、嘉文搞的这个建筑公司……”
田嘉明微微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打断他,脸上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淡然笑意:“公司那点事……问题不大。”
这四个字让王满江心头一跳,他立刻追问:“哦?嘉明,你在县里人脉广,说话管用,以后啊,要多照顾啊……”
田嘉明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掌控感:“部长啊,放心吧,以后绝对不会有流氓去你们的工地……。”
王满江眼睛一亮,说了几句之后,王满江又道:“嘉明啊,我听孙汉说啊,你和周海英关系非常好?我记得以前跟周海英关系铁的是孙汉孙处啊?他们都是在建委系统共事多年的老关系了。”
田嘉明嘴角勾起一个更深的弧度:“部长,您记性真好!以前啊,的确是孙汉和周海英走得更近些。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嘛。但此一时彼一时嘛。朋友之间嘛,相处久了,这距离自然也会有远有近。现在嘛,我跟海英聊得更投机,很多事上能说得上话。”他点到即止,没再说下去,留足了想象空间。
王满江人老成精,自然不再深问,只是感叹了一句:“难怪看孙汉今天坐在那,话不多,插不上什么劲儿。他那城管处长的位置,说起来也算实权部门,但都是些繁琐事务,油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不去下不来的卡着,估计这日子也憋屈。久而久之,跟大家的关系……也就那样吧。”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县里的八卦和人事动态。墙上的挂钟指针悄然指向了十一点。田嘉明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告辞,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语气带着些感慨:“满江部长啊,有件事您听说了没?明天,就明天,钟毅书记就要去省上报到了。省政协副主席啊!这步棋,当初在平安县,甚至在东原市,估计都没几个人能料到吧?从一个县委书记直接上到市委书记,再杀入省政协当副主席……。”
王满江也感叹道:“钟毅同志,确实不简单。不光能力魄力有,我看这为人也正。前两天听人说,他不仅严惩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硬压着周海英把他那三百五十万都给退了回来!这份手腕和公心,不服不行。”
田嘉明却轻轻哼了一声,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老部长,您这话我得跟您捋一捋。周海英退了那三百五十万,没错,是钟书记压下来的结果。可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坐在市委书记位置上的不是钟毅同志这样的,换一个……比方说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呢?这周海英会不会就不是退钱那么简单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暗自感慨:“就像那晚在迎宾楼,看着那些领导觥筹交错,高谈阔论,满嘴都是关系、项目、资金……那滋味,有些圈子,不进去不行啊。”
他看向王满江,语气带上了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部长啊,实话实说,我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干部,没什么背景。一步步熬到今天,在平安县当政法委副书记,在东洪干这公安局长,体会是越来越深了。说来说去,两个字概括:圈子!”他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你不加入圈子,想在这机关里往上走?难如登天!你自己单位的职务天花板,就是你人生的天花板啊!在乡里,能干到副乡长顶天了;在县里,干到副县长就是祖坟冒青烟!为啥?没人替你说话!没人给你开梯子!但你要是进了圈子,那就不一样了。圈子里的人,是你的人梯,是你的护城河!我田嘉明以前也是清高,觉得靠本事吃饭,不屑于搞这些团团伙伙,当然,那时候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这块料。”他自嘲地笑了笑,“可现在回过头看,傻!撞了南墙才知道疼。在体制内,不懂得靠近核心圈子,不懂得经营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单打独斗?那是匹夫之勇,走不远啊。”
王满江做了一辈子组织工作,对田嘉明这番话深有感触。他叹了口气,脸上显出复杂的情绪:“哎……嘉明啊,你这番话听着是有点扎心窝子,但……是这么个理啊!翻翻古书,这叫朋党;瞧瞧民国,那是派系;到了现在,说白了就是山头!从我干了十几年组织部长的经验来看,这用人啊,‘亲’字当头,无可厚非!古话说‘举贤不避亲’,反过来也成立。一个领导,用人的时候不为‘亲’,那他下面能用谁?谁能为他真心实意去干事、去扛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我王满江要不是平安县的老组织部长,你老兄会巴巴地跑来和我喝这顿酒吗?朝阳和晓阳今天会给我们这些‘过气’老家伙这么大的面子?”他看着田嘉明坦诚的脸,话锋一转,脸上堆起更为真切的笑容,俯身从床边沙发扶手上挂着的黑色公文包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厚鼓鼓、信封边缘被撑得棱角分明的牛皮纸信封,慢慢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推到了田嘉明面前的茶几上。
“嘉明啊,算起来,咱们也算平辈了。这不快过年了嘛,”他笑容可掬,“我这个做老哥的,给你拜个早年,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田嘉明的目光在那信封上稍作停留,随即哼笑了一声,身体往后更深地靠进沙发,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神里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甚至还隐隐有丝失望:“满江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拿这个给我?把我田嘉明当什么人了?”
王满江脸上笑容不变,伸出手指,在那厚实的信封上轻轻敲了两下,像在传递某种暗号:“拜年嘛!一点小意思,压岁钱!给孩子买点玩具也行啊。咱们老哥俩,还见外什么!”
田嘉明身体向后靠,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语气带着客气:“满江部长啊,我要是拿了你这个钱,我就不是田嘉明了。我田嘉明啊,还是有几分风骨的。我从来不把钱看得这么重,我看的是情义。我在平安县当干部,想的是照顾家里,照顾家族里的人;我到东洪县当局长,想的是照顾局里的干部职工。唯独没想过照顾自己。我对吃住都不讲究,说句实在话,我现在还住值班室。我就算要挣钱,也不挣这个钱。”他也伸出手指在信封上敲了敲,“足足有五千块吧?满江部长,收回去,收回去。”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坦诚:“其实在你们这事上,我也有小心思。想着给县长家里帮点忙,和朝阳加深联系,让公安局在东洪说上硬话。但今天听你这么一细聊,我才知道邢老爷子在县长面前都不敢随便开口。好吧,我知道以后的事该怎么办了,不用你们再费心。今天你来了,就是情分。我给你保证,你们在东洪的项目,平平安安。”
王满江听完,颇为感慨。他确实听说过田嘉明为人仗义,出手大方,倒没听说他收过谁的钱。他又推让了两次,都被田嘉明坚决拒绝。田嘉明最后说道:“满江部长啊,我要挣钱,绝对不挣这个钱。你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要挣钱也和你们一样,凭自己的本事。”
王满江之前还打算让县计委的主任老卢一起来,但老卢拒绝了。老卢是老实人,不愿掺和这些生意上的事,他阻止不了王满江,但也不愿同流。改革开放后,并非所有干部眼里只有钱,也有像老卢这样一批人,默默坚守着清贫和初心。
田嘉明看看手表已近十一点,便起身告辞。王满江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实在拿不准田嘉明这个人。这人居然不收钱,难道是嫌少不成?
而在县公安局家属院里,政委万金勇家中的喧嚣刚刚平息。十几个老干部挤在他家不大的客厅里,满满当当。
公安局家属院建于五十年代末,距今已有三十多年。虽然都是一门一院,但房间和院子都很狭小,干部房和职工房区别不大。万金勇家里来个二三十号人,连墙边都站满了人。
大家听到万金勇说已经从县里申请到了三十万的集资房拆迁安置专项经费,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三十万打底,加上自筹部分,基本能解决过渡安置问题。虽然不少老同志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小院,不愿意再折腾,但想到儿女不少也在公安局工作,如果能盖上新房,也能解决子女的住宿问题,省得再和孩子挤在一起,最终多数人还是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直到十一点钟,人群才渐渐散了。副局长廖文波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万金勇和局里的老干部们谈笑风生。房间里早已烟雾弥漫,地上散落着烟头、瓜子壳、花生壳。见众人走完,廖文波脸上的笑容才淡去,看向坐在沙发上略显疲惫的万金勇。
万金勇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廖文波:“文波,还有事?你又不缺房子住。”
廖文波走过来坐下,语气带着一丝犹豫:“政委,有件事我不知道办得对还是不对。”
万金勇指了指沙发:“坐吧。唉,谁都没想到,县长大手一挥,就给公安局批了三十万。二期启动资金基本有着落了。”
廖文波点头:“是啊,政委。当初一期项目,也是县长从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协调后,争取了一些补贴资金才启动的。”
万金勇叹了口气:“是啊,一切问题的根源,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只要不差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廖文波搓了把脸,略显疲惫地说道:“政委,我来给您汇报的,也是钱的事。是这样……薛红的案子,赃款追缴的情况,我跟您汇报一下。”他看万金勇忙活了一天,上午跑县政府,下午跑财政局,晚上又在家给老干部讲政策做工作,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几口,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万金勇抽出烟盒,扔了一支给廖文波,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文波啊,薛红到底交代了多少钱?追回来多少?”
廖文波也点上烟,声音压低了些:“交代了200万。赃款……追回来160万现金和一些金银首饰、存折,折合大概190万出头。”
“200万?”万金勇夹烟的手指顿了一下,“这和之前胡玉生那边交代的金额基本吻合。怪不得县长这么大方,我那汇报没五分钟,县长就批了条子。”
廖文波接口道:“是啊,公安局也没少挣钱,不然也不会五分钟就批钱了,换做以前,怕是要五个小时啊。”
万金勇摇摇头,夹着烟在空中虚点了两下:“文波呀,你这个观点不对。五个小时的汇报是好做的,但是五分钟的汇报不好做。你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最关键的点?五个小时,面面俱到容易;五分钟,句句要害难。县长能这么快批,说明他清楚问题的关键,也信任我们的判断。”他顿了顿,问道:“那200万赃款,你们是不是已经按规定上交财政了?涉案资金,这是上次曹伟兵来局里强调过的,严禁截留。县长亲自在会上强调过,这次可不敢再犯错误了。”
廖文波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政委……没办法。我们交给财政……交了160万现金。剩下40万……确实一小部分被薛红挥霍了,还有一部分她买了金银首饰,大概有三十多万的现金……被局里留下了。”
万金勇一听,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廖文波,声音带着惊怒:“文波!你说什么?你们又截留了三十多万?!”
廖文波连忙解释:“政委,我觉得田书记说得有道理啊!下一步清理小金库,规范罚没款,局里就没有一点机动经费了,完全要看财政脸色吃饭。加个油财政都能拖两个月,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每个月一两百块钱,谁垫得起?”
万金勇脸色铁青:“垫不起,也不敢截留!这是三十多万的涉案资金!性质不一样!案卷你怎么抹平?法院、检察院那边审核怎么过?你这是和犯罪嫌疑人串供!是犯罪!”
廖文波辩解道:“哎呀,政委,检察院和法院都是熟人嘛。再说田书记是政法委副书记,下一步很有可能当政法委书记。这也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法院和检察院不会深究的。更关键的是,薛红那更不会翻供啊!200万,弄不好就是死刑!100多万,我们这边再给她写点认罪态度好的材料,法院想想办法,判个十年,说不定七八年就能出来,薛红也愿意啊!”
万金勇痛心疾首:“文波!你糊涂啊!这事儿一旦查出来,你这不光是违纪,是犯罪!沈鹏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咱们本就是拿工资养家糊口的,何必为了公家的事,搭上一家老小的命运?这种事,文波,马上收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廖文波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破釜沉舟:“来不及了呀……卷宗已经送到检察院了。结果报告也报到了市公安局。剩下的四十万,在报告里都是以‘查无实据’淡化处理了……”
万金勇听完,一屁股跌坐回沙发,手指颤抖地指着廖文波:“你……你怎么能这么信田嘉明!文波呀,你是搞刑警的,什么事什么阴暗面没见过?你难道不知道在你面前和颜悦色、人畜无害的人,背后可能连畜生都不如?你呀,太容易相信人了!你这是被人带沟里去了!”
廖文波这次语气反而平静了些:“田书记说了,这钱他不拿,他个人也不用,都是为公安局办事。出了事,他一个人全部扛着。就算把他毙了,他也不会说是我经办的。”
万金勇看着廖文波,眼神复杂,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无力感,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文波啊……我只是担心……到最后……他说了不算啊……”
廖文波说道:“政委啊,你要对我们有信心,要看到公安局的未来嘛……”
万金勇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烟雾缭绕中,声音低沉下去,说道:“文波啊,一部分人看不到未来,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未来;一部分人啊觉得看到了未来,那是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别人给他们看到的未来。我在公安局干了三十年了,用一句话总结:我们看到的人,都不是我们看到的人。我们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我们眼中的自己,不是自己;别人眼中的我们,也不是我们自己;我们眼中的别人,才是自己啊……,你呀要认清自己,认清局势!”
廖文波反复咀嚼着政委万金勇这番话,只觉得太过晦涩保守,远不如田嘉明描绘的“解决实际问题”来得实在。他说道:“政委啊,这个李市长在平安县当局长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万金勇摇摇头,无奈说道:“文波啊,李市长是不是这么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市长在平安县当公安局长的时候,县长和书记是亲如兄弟,李市长和邓县长、钟书记那也是亲如兄弟!现在东洪的书记是谁?还不知道!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啊!你自己掂量一下,风险有多大?”他加重语气,“开头难,收尾更难!这三十多万,就是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