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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肉眼凡胎无法察觉的、淡薄得如同晨雾的金色虚影,飘飘荡荡,落在了一条熟悉的巷口。这就是赵明的“留恋神魂”,微弱得连一阵稍大的风都能吹散,仅存的感知也模糊不清,唯有对“此地”的执念异常清晰。
他(或者说它)漫无目的地飘荡着。路边小店的电视里,播放着幼稚的动画片,主角是几个颜色鲜艳的小人。一句台词清晰地飘出来:“葫芦娃救爷爷,都他妈白送!”神魂微微一滞,一丝极其微弱、属于赵明本我的意识波动了一下,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凡间的烟火气,粗粝又鲜活。
突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压制气息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他脆弱的神魂核心。
那意念宏大、冰冷,带着宇宙本源的漠然:“赵明,别任性了。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战胜我。
你的能力若增一倍,我的力量便同步增长一倍。如同你代表华夏一国,而我,代表了包含你的整个世界。
我即是你存在的边界与上限。你,如何超越我?”
是宇宙之魂!它竟循着这一丝留恋追索而来,进行着最后的“规训”。
濒临彻底消散的神魂,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一点倔强的灵光。
一个属于赵明思维的碎片,带着他独特的狡黠与不羁,微弱却清晰地反弹回去:“那么……如果我的‘修为’,并非静止的数值,而是在你规则允许下,不断‘变化’的呢?我能否在某个你无法瞬间同步调整的、极短的‘节点’上,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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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深水的一颗小石子。那宏大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它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身与造物间的关系。它只会记录、反馈、同步调整,维持绝对的平衡。而“变化”与“抓住节点”,这是属于“人”的思考方式,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创造性。
“荒谬……”宇宙之魂的意念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波动,试图碾碎这最后的“叛逆”。
就在这时,赵明那几乎透明的神魂,飘到了一家水果店的橱窗前。橱窗里,灯光下,一筐红苹果鲜艳欲滴,饱满得如同一个个浓缩的小太阳。
其中一个,圆润光滑,在灯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橱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了赵明神魂的虚影,也映出了店内的景象。一个店员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漫画书,画面定格在一个小女孩(阿拉蕾)轻松搞怪地做着什么,旁边还有标注着“弗利萨”的狰狞反派。一行小字在画面角落:“要说弗利萨倾尽全力一击可以毁灭一个星球,那么阿拉蕾的方法,要轻松许多。”
神魂微微波动。他想起了东方天庭那场惨烈的神魔大战,那些域外蛮夷神魔的恐怖力量撕裂时空。
若非他……对,就是他赵明!当时他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从那个绑定灵魂、玄之又玄的“系统”里,掏出了一把名为“断空”的绝世宝剑!那剑光一闪,竟真的斩断了蛮夷魔神锁住东方诸神的时空枷锁……“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这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突然闪过。
“宇宙,不可能……怎么会……”宇宙之魂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困惑?它似乎正在急速推演赵明那关于“变化节点”的悖论,以及那橱窗里漫画带来的、关于“不同维度解决问题方式”的荒谬启示。
“这就是一个人和整个宇宙的区别。”赵明的神魂凝视着那个最诱人的苹果,最后的意识碎片燃烧着,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宇宙,你只会记录、反馈、维持平衡。
而我,作为‘人’,会创造,会思考,会寻找你规则中的缝隙,会利用看似无关的‘工具’(系统、宝剑、甚至一个苹果的启示)去破局!你没想到吧?或许是你(或某个更古老的存在)创造了神,神又创造了人,但最终,人却用你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击败了你设定的框架!”
“荒谬!强词夺理!”宇宙之魂的意念剧烈波动,带着一种被戳穿某种本质的愤怒,“规则就是规则!力量就是力量!你说我错了?好!你能在此刻,用你那即将消散的、比蝼蚁还微弱的神魂,打赢我吗?!”
那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意念再次碾压过来,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压向一粒尘埃。赵明的留恋神魂剧烈颤抖,光芒急速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也就在这濒临彻底消散、意识即将被宇宙同化吞噬的最后万分之一秒,赵明神魂中,那源自讲述“翁晓晴与苹果”故事时被宇宙本源认同的、对“真爱”执念的烙印,被宇宙之魂这充满绝对力量碾压的意志所刺激,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属于“人”的不甘与……狡黠!
一段被宇宙之魂漠然记录、却从未真正“理解”的、属于宙斯在赫拉被囚禁期间的心灵独白碎片,被赵明这濒死的神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地从宇宙浩瀚的信息流中扯了出来,化作一道尖锐无比的精神利刺,狠狠扎向宇宙之魂那宏大却并非无懈可击的意志核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向那些蝼蚁道歉呢?完全是我做错了吗?”(宙斯在囚禁赫拉后的傲慢与自辩)
“你说我错了…你能打得赢我吗?!”(力量至上的逻辑)
“……实话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时时刻刻都感觉到不安和恐惧!!”(神王内心的脆弱)
“只有不断地惩罚、毁灭,用新的恐惧和不安去覆盖旧的,我才能…才能喘口气……”(以暴虐掩饰空虚的本质)
这四句话,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宇宙之魂维持“绝对平衡”表象下的逻辑裂痕——它漠视情感,却无法解释宙斯因“爱”生怖的扭曲;它推崇力量,却无法解决力量带来的永恒空虚与恐惧循环!这矛盾,恰恰是它自身法则无法自洽的“暗伤”!
“呃——!”一个从未有过的、仿佛宇宙根基被撼动的痛苦嗡鸣,直接在赵明即将消散的意识边缘炸响!那碾压过来的毁灭意志,出现了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混乱与凝滞!就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永恒机器,突然被注入了一串无法识别的错误代码!
就是现在!
赵明的留恋神魂,用尽了这宇宙之魂规则赋予的、最后一丝“留恋”的力量,不再对抗那碾压,而是将所有残存的意念,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指向性的渴望,扑向了橱窗里那个最红最大的苹果!
“给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淡薄的金色虚影如同穿透水面般,“融”进了厚厚的橱窗玻璃。下一瞬,那个被选中的红苹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摘下,从摆放整齐的果筐里漂浮起来。
“嗖!”苹果化作一道红色的微光,瞬间穿透了街道的空间,出现在旁边一条无人的昏暗小巷深处。
啪嗒。
苹果落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滚了两圈,沾上了一点尘土。
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点,在苹果上方艰难地凝聚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赵明的留恋神魂,已微弱如风中残烛。他凝视着地上的苹果,那鲜艳的红色,像极了翁晓晴留下的那一箱,像极了他咬下最后一个时,果肉里迸溅的汁液,也像极了他神魂深处,那份被宇宙认同、却即将彻底消逝的,关于“爱”的证明。
他俯下身,无形的“手”捧起那个苹果。不再犹豫,不再等待。
他张开那虚幻的嘴,对着苹果最饱满红润的部位,用尽神魂最后一点凝聚的力气,狠狠地、近乎贪婪地咬了下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异常响亮,仿佛是整个旧宇宙秩序被咬碎的声音。
饱满的果肉被撕裂,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虚无的“口腔”中迸发、弥漫!那纯粹的、属于人间的、带着泥土芬芳和阳光味道的甘甜与微酸,如同最狂暴也最温柔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即将彻底融入冰冷法则的神魂!
“呃啊——!”一声满足又痛苦的、介于呻吟与叹息之间的声音,从赵明那即将消散的神魂轮廓中逸出。
随着这一口苹果被“咽下”(实质是那蕴含人间滋味的能量被神魂最后的烙印吸收),赵明的留恋神魂猛地爆发出最后一团耀眼却不刺目的金色光芒!光芒中,他的身影彻底凝实了一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的满足和释然。
光芒骤敛。
小巷重归昏暗和寂静。
地上,只剩下那个被咬了一口的红苹果。齿痕清晰深刻,缺口处新鲜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晶莹的汁水缓缓渗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生命般的光泽。苹果旁边,空空如也。
那最后一团金光的爆发与敛去,仿佛带走了某种沉重的枷锁,又像是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仪式。巷子外街道的喧嚣声,孩童的嬉闹,汽车的鸣笛,饭菜的香气……这些属于人间的、嘈杂而鲜活的声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这条寂静的小巷,温柔地包裹着地上那个孤独的苹果。
宇宙深处,那宏大冰冷的意志,在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源自其内部逻辑矛盾的剧烈波动后,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寂。它依旧存在,依旧运行,维持着新生的法则。但在其核心深处,赵明最后咬下苹果的那一声“咔嚓”,以及那四句直指本源矛盾的诛心之问,如同两颗无法消化、也无法磨灭的种子,被永远地烙印在了那冰冷的宇宙法则基石之上。
新的宇宙,在一种微妙的、带着人性余温的寂静中,缓缓运转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静静地躺在小巷的地上,等待着被拾起,或是慢慢腐烂,最终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