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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露坠草尖忆旧锋
月光漫过草甸时，凌羽正用裂穹刀的刀鞘拨开半人高的共生草。刀鞘上的寒铁星子沾了露水，在月色里泛出七点亮光，像极了十二年前滇西雨林上空的北斗——那晚他背着中了迷药的苏瑶，在藤蔓缠绕的林子里迷路，就是靠着这七颗星子辨的方向。
“慢点。”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流萤软剑的剑穗扫过草叶，带起一串露珠，“这片草下有石笋，去年若雪采药时崴过脚。”
凌羽顿住脚步，低头看刀鞘边缘。那里有道半寸长的豁口，是三年前在漠北戈壁留下的——当时一支残余的“龙王”死士突袭草甸，他用刀鞘挡开刺向白若雪的毒针，寒铁被毒汁蚀出了这道痕。后来柳依用草药汁反复擦拭，才让那处不再泛黑，却永远留下了凹陷，像块长在兵器上的疤。
“在想什么？”苏瑶走到他身侧，剑穗不经意间扫过裂穹刀的豁口，发出“叮”的轻响，像颗珠子落进空瓷碗。
“想你第一次用流萤剑刺我的时候。”凌羽轻笑，指尖抚过刀鞘的豁口，“那时候你剑穗上绑着红绸，说是师门赐的护身物，结果被我刀鞘勾住，你气得差点把剑扔了。”
苏瑶脸微红，伸手将剑穗重新系好。湖蓝色的丝线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末端的月光石里，映出两个挨得极近的影子。“后来还不是靠这剑穗救了你？”她哼了一声，“在昆仑冰缝里，若不是我用剑穗把你从冰窟窿里拽出来，你早成冰雕了。”
凌羽望着远处草甸中央的篝火，白若雪和柳依的身影正蹲在火边翻烤着什么，火星偶尔溅起，落在草叶上，被露珠洇出细微的青烟。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也是这样的月夜，他在红海沿岸的沙丘上埋那支木簪。白若雪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块染血的纱布，那是从他腹部的枪伤上换下来的，她非要跟着埋进去，说“让血养着木头，就当留个念想”。
“若雪的药圃该浇水了。”苏瑶忽然说，“昨天她还念叨，新种的防风草怕冻，得用草帘盖着。”
“她总这样。”凌羽声音放柔，“当年在战地医院，给伤员换药时比谁都胆大，见了只蚂蚱却能吓得跳起来。”
苏瑶轻笑：“你忘了？在中东沙漠，她为了给你找治沙疹的草药，敢独自闯进 Scorpion 部落的禁地。回来时裤脚全是血，手里却紧紧攥着把骆驼刺，说那草能消炎。”
说话间已到篝火旁，柳依正将烤好的野山鸡用草叶裹着递过来。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轻响，镯子内侧刻着个极小的“羽”字，是去年凌羽用裂穹刀的刀尖帮她刻的——那天她生日，说想要个能随身带的念想，他便在篝火旁，用那把斩过无数强敌的刀，笨拙地在银器上刻下了这个字。
“尝尝？”柳依的眼神比月光还软，“用了若雪配的香料，说是能去腥味。”
凌羽咬了一口，肉香里混着种清苦的药味，像极了西伯利亚的雪茶。他想起第一次喝那茶时，柳依还是“龙王”组织里的冷面杀手，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却在他咳得撕心裂肺时，默默递过一杯温热的雪茶。后来他才知道，那茶是她偷偷藏的，整个“龙王”基地，只有她知道这东西能治风寒。
白若雪从竹篮里拿出个陶瓮，倒了四碗米酒。酒液泛着琥珀色，里面泡着的桂花是去年深秋采的，当时凌羽踩着梯子摘最高处的花枝，苏瑶在下边扶着梯子，柳依则举着布兜接，结果三人都被熟透的桂花砸了满头，像顶了顶金闪闪的帽子。
“敬……”白若雪举着碗，忽然顿住，脸颊在火光里泛着红，“敬……这片草甸吧。”
凌羽与苏瑶、柳依相视一笑，四碗酒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米酒滑过喉咙时，凌羽忽然瞥见裂穹刀的刀柄——那里缠着圈深蓝色的布条，是苏瑶的剑穗拆下来的丝线编的。三年前他在边境执行最后一次任务，刀柄被敌人的腐蚀性毒药溅到，木质变得坑坑洼洼，苏瑶便用流萤剑的穗线一圈圈缠好，说“这样握着就不硌手了”。
“还记得《共生谣》的后半段吗？”柳依忽然放下碗，拾起身边的竹笛，“在西伯利亚时，老仆人教过我，后来总忘了调子。”
苏瑶跟着哼唱起来，白若雪轻轻打着拍子，凌羽则用指节轻叩裂穹刀的刀鞘，让那七颗寒铁星子发出高低错落的声响，竟与歌谣的旋律丝丝入扣。流萤剑的剑穗偶尔扫过刀鞘的豁口，每一次轻响都像在数着过往的岁月——昆仑的冰、滇西的雨、中东的沙、西伯利亚的雪，都随着这声响，慢慢淌进草甸的泥土里。
月光渐浓时，柳依的笛声忽然停了。她望着草甸深处，那里的共生草正随着风轻轻摇晃，草叶上的露珠坠落在根须间，发出“嗒”的轻响，像谁在低声说话。
“老仆人说过，”她轻声道，“万物都有灵性。刀护过人，剑救过命，草养过伤，月光照过回家的路，这些都会记在根里。”
凌羽低头看着裂穹刀。刀鞘的豁口处，一滴露水正缓缓滑落，坠在草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忽然明白，那些被称作“兵王”“战神”的荣光，那些属于“龙王”的黑暗，从不是被抹去了。它们就像这露水，落在草上，渗进土里，最后都成了滋养共生草的养分。
苏瑶的剑穗又一次扫过刀鞘，这一次，凌羽没有动。他看着月光石里映出的四个影子，听着白若雪哼起的《共生谣》尾音，闻着柳依烤的山鸡香混着米酒的甜，忽然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草甸深处，新的草籽正在发芽。它们不知道谁曾在这里浴血，只知道顺着月光的方向生长，把根缠在一起，一片连着一片，漫过了过往的伤痕，也漫向了明天的晨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