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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之上传来一声类似于哀嚎或者是哭泣的声音，林深听不明晰，这声音被海水和周围的气氛扭曲之后，听上去诡异又悲怆。
声音当中没有语言，却仿佛饱含着无处可诉的情绪。
一直追在林深身后的手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又或者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深了，连它自己都够不到，否则如果它可以触碰自己，为什么不将自己从海底重新拉扯回海面上呢？
林深的双脚轻轻落地，四周灰白色的细小颗粒就飞扬了起来，它们在无声中飞舞，不像是欢迎，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到来。
沉在海底的这个木箱子上已经长了不少海草，还有些不知名的不知道是浮游生物的尸体还是什么的覆盖在上面。
它的大小跟林深之前在轮船货舱里看到的差不了多少，只是稍微小了一圈，就是做工上显然没有那么复杂和用心，乍一看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运载货物的箱子，被不小心遗落在了海中。
太安静了。
甚至安静到林深感觉自己只是稍微动一下，拨动一下海水，都会让这个地方显得吵闹。
他一眼认出了箱子边缘扣紧的锁扣，跟轮船上的箱子是一模一样的，看来虽然箱子整体的设计被章绰重新做了修改，但是上锁的部分没有改变。
银白色的金属原本在这种没有光线的海底是看不到的，但在林深的眼中却感觉它闪着孤独的光。
箱壁上也没有后来新增的可供观察用的小窗户，每一面都被封得死死的，不打开就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
核心的气息就是从当中散发出来的，非常强烈。
或许就是这种力量的影响，不管是木头还是金属扣锁都没有出现老化变质的倾向，只有附着在上面的东西在诉说着它漫长的孤寂与等待。
林深缓缓靠近木箱子，伸手扫去了箱子一角上的“灰尘”，细细绵绵像是柳絮一样的东西随即飘散开来。
他用手指扣住箱子的边缘，锁得很紧。
如果这个箱子从沉底之前就是保持这个模样的话，想来更像是有人刻意上了锁，然后扔进海里的。
这么想着，他摸了几下边缘的锁扣，紧得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似的。
环顾四周，这片死海一样的地方找不到任何工具。
林深对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意外到，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果然人不可能那么快就可以全盘接受自己的改变，在发现面前有个上锁的箱子时，第一时间还是想着找个什么东西来借力打开。
他用手捏住锁扣，微微抿嘴，就听见“噗”的一声。
金属断裂的声音打破了海中的寂静，几个气泡顺着木箱缝隙的位置冒了出来，等待着一股浓重的异味混入海水之中，消散于黑暗之下。
林深下意识地追随着气泡回头看了一眼，才又转过头，用同样的力道把木箱边缘剩余的几个锁扣给硬生生掰开。
就在箱壁没有了支撑力，想要朝着林深所在的方向倒下的时候，他无意识地双手往上一扶，又把这块厚重的木板推回了原位。
紧接着，林深长吐出一口气，气泡咕噜噜地往上滚。
即便是暴力掰开了锁扣，他也没感觉到当中有什么躁动的东西在迫不及待要出来。
他原本以为那张人脸那般阻止他，那么现在面对这个藏着核心的箱子，对方感受到他的靠近终归是得有些反应的，然而一切跟这个海底一样安静。
于是在调整好心情之后，林深一松手，腿也一蹬让自己与箱子拉开一定的距离。
箱壁在无声中倒下，激起海底的细尘，仿佛一阵被风吹起的迷雾阻挡住了视线，不过很快这些飘飘摇摇的东西就都又重新缓缓落下，徒留箱中惨状。
那是一个人。
那或许是一个人。
林深脑袋里只是不自觉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有其他人能够看到眼前的一幕，也许无法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自己的同类，林深也同样是凭借某种直觉，认定这应该曾经是个人。
看裸露出来的部分骨骼能够推断这个人是蜷缩斜靠在箱子一角的，只是这个人身体上的血肉却像是爆炸一般朝箱壁四周粘连，就连林深取下的这块箱壁上，也沾着变了色的血肉，留下了被扯断的痕迹。
这种状态的尸体已经没有办法去分辨男女了。
林深眉头皱了一下。
同样的，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切，让他也没有办法判断对方的长相。
因为缩在箱子里的身体，没有头。
脖颈处的断端已经看不出最初伤口是怎样形成的了，再加上打开箱壁之后，海水涌入箱子当中，那些腐肉和破烂的衣服随着海水不住地向上飘摇，就更加不好确认了。
林深往前凑了一些，轻轻扶住箱子的顶部。
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核心，没有再多的东西了。
身上还挂着的破碎的布料上，能看到跟章绰船上工作人员穿着的制服一样的标志，如果不仔细凑近了看，很容易分辨不出来。
林深突然在此刻没来由地想起老大跟章绰隔门对话时说的话，衣服既然可以穿，那就必然可以脱，只是穿着船上工作人员的制服，就一定是船上的人吗？
当目光聚焦到尸体衣服碎片的标志上时，他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荒唐。
林深压下身体，将膝盖跪在海底，那种冰冷的感觉又透过裤子传递到他的双腿上。
与箱子里这样一个东西面对面，对于常人来说不知道需要多少勇气，而林深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的波动已经少到他都想不到的地步了。
“你有你的怨念，有你的想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或许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林深说着，朝箱子里炸开的尸体伸出手去，“你不能用你所认为的‘自由’去规定别人的‘自由’，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和接受你给他们的所谓‘机会’，你不能代替他们做出判断，如果你也曾经想要逃出这片深海，那你能够理解他们想要活着离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