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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几份积压的公务，窗外的日头已近中天。
木锦之合上最后一份卷宗，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
时辰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走到内室角落，拎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双层红漆食盒。
食盒做工考究，表面描着简单的缠枝莲纹，看着颇为雅致。
只是这食盒入手的分量，却并非寻常装点心菜肴该有的轻便——它的底部沉甸甸的，显然内藏乾坤。
这当然不是带去酒楼装吃食的。
里面稳妥安置的，是几份她昨夜反复思量后拟定的、关于边疆军械改良的初步构想草图和一些关键数据摘要。
去见上官景逸，空口无凭不行，但过于详尽的文书图纸在路途上携带又太过扎眼。
这看似寻常的食盒，便是最好的掩护。
拎着这“内有玄机”的食盒，木锦之步履沉稳地朝府门口走去。
路过木雁院子时，脚步微顿了一下。
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连只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木锦之想起昨夜自己拎着酒壶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情景，还有木雁那副困得灵魂出窍、最后攥着点心睡死过去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昨晚是真把人闹狠了，这都快晌午了，院子里还没动静，也没叫人送吃的进去，估计还在梦里跟周公下棋呢。
也好。
木锦之心想，今日不过是去城中酒楼赴上官景逸的约，府上有车夫，又不出城，想来也没什么危险。
让她好好补个觉吧，之前跟着她去南江也没闲着，就当给她放个假，省得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出去，倒显得她这个主子多不近人情。
她不再停留，径直走向正门。
阳光正好，洒在庭院里，驱散了些许深秋的寒意。
府门口，马车已经备好，车夫正恭敬地垂手立在车旁。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府门高高的门槛时，侧门方向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又沉闷的“哗啦……哗啦……”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一种压抑的沉默。
木锦之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穿着体面、脸上堆着职业化精明笑容的中年牙人，正领着一队人从侧门鱼贯而入。
被领着的人，约莫有十来个，男女皆有，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却个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
最刺眼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脚踝上，都戴着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质脚镣。
粗大的铁链连接着前后的人，随着步伐的移动，在地上拖曳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们低着头，眼神麻木而空洞，不敢四处张望，如同被驱赶的牲口，沉默地跟随着牙人的脚步。
木锦之的目光在那冰冷的、磨得发亮的铁质脚镣上停留了一瞬。
那沉重的束缚套在那些或枯瘦、或幼小、或麻木的脚踝上，行走间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在秋日午前本该宁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涌上心头，如同咽下了一口掺着沙砾的冷水。
但那蹙眉只是瞬息之间。
她的面容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漠的疏离。
她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令人不适的景象。
这世道便是如此。
买卖人口，签下死契，从此身不由己，生死荣辱皆系于主家一念之间。
这副带着沉重脚镣、如同牲口般被牙人驱赶着行走的姿态，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早已是寻常到令人麻木的景象。
律法如此，习俗如此，弱肉强食的规则更是如此。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掠过，带着淡淡的悲悯，也带着深深的无力。
她不是圣人。
没有翻云覆雨、重塑乾坤的神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