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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姜绾思量再三又返回城中，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她用自己的衣裳换了身粗布麻衣，又改了发式混迹在祭天场上一众人之中，心想总会有别的法子。人群中出现一抹紫色身影，是沈未寻！姜绾赶忙低下头。
“都别跪了！老天爷听不见的，更不会怜悯我们！”有人绝望地嘶吼。
紧跟着有人出声，“是啊，三年了，一滴雨都没下，庄稼都旱死了，是要逼死我们吗？”
祈雨最后一日百姓明显焦躁起来，有人带头，大家隐忍的情绪渐渐爆发，不约而同将矛头指向沈未寻。
“你不是城主吗？你们沈氏一门不是要誓死守城吗？如今的禹州城就要旱死了，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我们平日里尊你敬你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护我们安生吗！可如今呢，你自己看看禹州城变成什么样了！”
......
指责声不绝于耳，沈未寻眉头紧锁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一刻姜绾些许理解了他的无奈，他想为百姓谋活路却不得其法。但是可惜，自己也帮不了他。
未免被发现，姜绾悄悄退出祭天场。可没走出多远就瞧见有小孩晕在路边，孩子的母亲抱着娃哭天喊地。姜绾懂些岐黄之术遂主动上前，竟意外发现晕倒的是小阿贺。
她搭了搭孩子的脉：“是阳暑之症，先将孩子带去阴凉处。”
那妇人顾不得其他，赶忙将孩子抱到不远处的树下，沙哑着嗓音央求：“好心的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放心，先给孩子喝些水解暑。”
妇人嘴唇嗫嚅着：“水？”
“嗯。”姜绾边点，抬眼间瞥见妇人干裂的嘴唇，她愣了愣意识到什么。“你家远吗？家中可还有水？”
妇人一脸绝望，“没了，孩子他爹出城找水，好些天没回来了，说不定......”她不敢再说下去。
“我去讨些！”姜绾说着便起身，却被妇人拉住。
“别白费力气了！如今水是稀罕物，要靠人力从数十里外的山里才能勉强运回一些，别说讨，出钱都未必换得。”
姜绾不信偏要试试，可周围人一听讨水都唯恐避之不及。接连碰壁让她眉头紧蹙，水都喝不上更别说用药了，那这孩子岂不是......
“可怜吗。”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
姜绾猛地转身，沈未寻正站在她身后看着，“觉得可怜吗？姑娘与世隔绝，也该见识下什么叫人间疾苦了。”
说完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她上马疾驰而去。
城郊
眼前与灵鹫山截然不同的景象震惊了姜绾。烈日炎炎的山间是大片干涸的土地，随处可见掩面而泣的妇人，扛着锄头绝望的男人，背着小竹篓在沙地里挖寻食物的小孩......姜绾站在山坡上，第一次感受到“阳光明媚”四个字的杀伤力。
“他们会死吗？”她低声问。
“会。”沈未寻毫不犹豫。“能运回城的水源有限，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饿死或者渴死。就像刚才街边那个小孩一样。”
阿贺会死？那个仿佛上一刻还在同恶人争瓦罐的孩子，方才就那么平静地躺在她面前，毫无生机。
“姑娘久居丰灵之地当是不知，水是民生之本，接连大旱无疑断了他们的生机。这三年来，有多少百姓饿死、渴死在街头田地。”沈未寻的眼中泛着水光。
话音刚落，姜绾又眼睁睁看着一瘦弱男子昏倒在田间。她下意识向前半步却又停下，自己能做什么呢？都说圣灵一脉是神族后裔可庇护世人，但她却什么办法都没有，说出来简直讽刺。
想到这些姜绾只觉眼睛发涩，心头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的潮湿，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哪里，叫人喘不过气。
她默默闭上眼不忍再看，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在空中翻涌而来，将那耀眼的明媚悉数覆盖。人们纷纷抬头，紧张又怯懦地盼着什么。
沈未寻震惊地看向姜绾，只见她双眸紧闭，眼睑处肉眼可见地湿润，并缓缓流出温润的液体。
恰在此时，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