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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一丝邪风吹过，更是卷走了烛光仅剩的光亮。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沉默是愤怒念，是无声的，是山崩海啸面前的震惊。
“你说你是......弱水村的幸存者？”赵端明是第一个开口的，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去打破这种僵住的现场，“我当时在朝堂上，所听到的仅是一面之词，对于这件事仅有寥寥几字的概括。”
朝堂上，赵端明痛心地听见不幸的消息，但是当时的不幸仍然在传来——瘟疫忽然在西北部爆发，扩散，传播，京城里也出现了首例。
当时或许是火灾听着稍微特别了些，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时瘟疫是突然爆发的，我们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或者说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此次瘟疫的七十症状只是发炎与咳嗽，此处位于边境之地，苦寒恶劣，病多一点似乎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姐姐，我的身体怎么那么冷？感觉......要冻到冰里了......身体也冻住了，可是这还没到最冷的时节啊......’
“大家希望官兵能够派出些太医来救治，或者有军队来转移剩余人口，甚至哪怕有些药材运过来也好。”
‘姐姐，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不在了，我是不是......呃，等不到官兵了？’
“人的运气怎么能差到，在受到瘟疫之后，被一群穿着西秦盔甲的人洗劫了整个村子？而且村里的钱抢走了，顺便往别人的尸体上插了两刀验验死活？”
‘姐姐，我的家里.....没了人，钱......也没了......我是不是请不起郎中，还......还不起药钱了？’
“我是怎么幸存下来的？大抵被好人托举着灵魂，抬出了鬼门关吧。”
“邻居婆婆不在了......卖肉的伯伯也......姐姐，我是不是也活不下去了？”
“在花花绿绿的衣服，已经发白的尸体中，只有我一个人了。”
‘姐姐，你叫，祁冉，你是官员吗......能不能报给我的朝廷，救救我们，救救箬箬，好不好......’
‘我做不到，我是逃兵，我回不去了，我的家人为了为我开脱上了刑场，我的军队被打散，溃败，我做不到，箬箬，我做不到，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到我身上了好吗。’
‘我好像也染上病了，呵呵，我要不呆在这里吧，和你们躺在一起罢。’
天地间静默无声，但是逐渐下起了雨，一滴两滴的打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脊背滑了下来，落在祁冉的额头上，她的额头紧紧贴着怀里的女孩身上，但是冰冷的雨水带走了少女身体上仅存的温度。
她麻木的跪坐在地上，五感接近于麻木，在白骨堆中，她感觉自己离坟冢也近了一步。
躺下吧，和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然后静静等待死亡，和战场上不是差不多吗？
然后就这样，大雨下了半夜，然后，雨停了，星星朦朦胧胧出来了，她干干地瞪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什么都归于虚无。
好像有人硬求着她不要死一样，她除了那种钻心剜骨到像是拆解身子的痛处外，仍然好好的活着。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点儿背啊，救也救不了人，死也死不了的。’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像是呕哑嘲哳的鸟儿，像是龟裂的枯木被撕开的声音。
言语与脑海逐渐不再一致，此时此刻，一尊冰冷的赝品身着华服，站在西秦的土地上麻木的赝品。
她不是箬箬，但是很不道德地顶了小姑娘的名字，等自己下了地狱再给小姑娘道歉吧。
“然后火场里，我逃了出来。”文若感觉自己就像茶馆的说书人一样，尽量剥离了感情，去讲述那个努力逃避可是篆刻在心中的梦魇，讲给唯二的两个观众——以后，她必然会把亡者的故事念给大胤的那群老古董，西秦的老出生。
但是她忘不了，在那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她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村子里没有人了，可是也没人会帮他们收尸了，一场大火，烧的轰轰烈烈，烧的浓烟滚滚窜上了天，那天好像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吧，以天地为祭，她能做到的就是最后为这群人，念诵军中送别军人亡魂的悼词。
烈焰在墨色的眼中翻滚，她好像在火中听见了弱水村的所有人的声音，火舌窜的越高，越旺，好像是人们争着飞到天上，去了天上，是不是就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她又想到了军中将士的脸，可是她回不去了，能否在这里代他们去为他们送行，他们是否会埋怨自己，不知道了，等上了天上再问吧。
她会颤颤巍巍地带着一群好心的陌生人推出鬼门关的亡魂，踽踽独行。
残杀亲友，戕害同胞，她变成了报仇的一把利刃，决心贯穿那群人的喉咙。
“殿下，我送那群人下地狱。”故事终了，咚的一声，文若重重地跪下，就像是说书人末了一声醒木，“文若半生别无所求，只愿跟随殿下，辅佐殿下登上九五之位，为同胞报仇雪恨。”
“即使我已经落魄，成为弃子？”赵端明俯视着眼前的商人，上次听见这么直白且冒犯的话已是遥远的历史了，今日没想到从这么一个女子口中听见了这么杀头的话，当真是惊世骇俗的奇人。
“殿下只是身陷囹圄，但尚存一息生路，并非弃子。”
“那你为何会辅佐我，而非朝堂上那些炙手可热的人物来帮你平反？”
“当今大胤朝堂，表面派系林立，实际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文若已是走投无路。”
赵端明拿走徐棠棣的剑，双手端着剑，放在祁冉高举的双手上。
“为了那么多百姓性命所托，我不可能不答应。”
“但是你我今后性命都拴在一条绳子上，稍有不慎就会断送了性命，尽管如此，你，还有你，都会追随吗？”
“徐棠棣仍会一如既往追随殿下。”
“文若将誓死追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