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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巧,”孔苒缓缓坐下,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回绝道:“在下不愿意。”青面男子怒不可遏,又要再次发作,白面男子伸手将同伴拦住,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那仁兄请便。”眼见无人再出新价,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众看客便坐下各自饮酒,讨论着二人身份,绮月楼转眼之间又喧闹起来。
一个小厮愁眉苦脸走到孔苒面前,歉然道:“这位公子,我家结账,向来不收典押,如果公子喜欢听芸娘唱曲,必须现银才行。”
青面男子重重冷笑一声,白面男子则是微笑不语,二人便等着看这孔苒如何收场。
“且慢,我家公子愿意出二百两买下这把宝剑。”说话的正是女扮男装的杏儿。杏儿虽然刻意粗音掩饰,但是楼上众人都已听出,这个清秀小生实为女子。唐风开放,女子常扮男装出行,以为风尚,所以众人见怪不怪。杏儿来到孔苒面前,掏出一锭黄金,向小厮展示一番后,便以手托黄金朝向孔苒,等孔苒交接宝剑。
唐时货币主要为银两、铜钱与布帛,此时一两白银可兑换一千文钱,一两黄金则能兑换大约二十两白银。此时黄金主要作为装饰物品,金锭更是只有官库打造作为库藏,因此市面上甚少流通,而能堂而皇之拿出金锭者,必非寻常富贵之家。杏儿拿出的金锭,市面上正可兑换二百两白银。
孔苒皱眉看了一眼杏儿,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小怜,沉思半晌问道:“请教阁下何方人士?”杏儿暗叫糟糕,忙咬紧牙槽,努力说着官话道:“在下贱籍,不提也罢。方才听这位小哥说不收尊驾宝剑,必须现银交易,在下愿以此金买下这把宝剑。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孔苒见杏儿不愿透露身份,用青布重新包裹起长剑道:“我这宝剑尚未出鞘,里面或为破铜烂铁也未可知,姑娘为何肯出如此高价呢?”
孔苒直接点明自己女子身份,不仅是无礼之举,更是表明自己已经心怀防备。杏儿也是一愣,解释道:“我观剑鞘已如此神奇,剑鞘中自然是把宝剑。”
孔苒满怀敌意的抬头回道:“既是如此宝剑,我为何只二百两便卖与给你?”
杏儿沉声道:“尊驾刚才出价二百两,身上却未带足够银两,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尊驾也不想失信于人吧?何况,嘿嘿...”说罢瞥了远处一脸阴沉的芸娘。
孔苒犯了倔脾气,一改此前对芸娘的痴迷,更是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冷笑道:“我是否失信于人,又与你何干?”
杏儿压住怒火道:“那公子这把宝剑究竟卖还是不卖?”
孔苒泰然自若道:“我只愿用此剑换得芸娘的一曲,却不会用它换取钱财。”
杏儿顿了一下,转身对那小厮道:“你尽管放心收下他的宝剑,我再把这黄金与你,换那宝剑。”
那小厮知道眼前几个都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都是正常,本就不愿与他们结怨。见有人愿以黄金买下孔苒宝剑,本想事情就此结束,可那孔苒突然又使起性来,心中暗暗叫苦。此时杏儿提出的解决方案,再是合适不过,想那孔苒也无力阻挠,便长吁一口气,对孔苒赔笑道:“公子大量,刚才是小人失礼,公子您大人大量,小人向您赔礼道歉,现在小人收下您的宝剑。”
小厮刚要去接剑,却被孔苒一把挡开。那孔苒白眼道:“我突然想要收回我的出价了,芸娘这第三首曲子,便让与他俩好了。”
小厮陪笑道:“公子莫要说笑。”
孔苒道:“你看我是在跟你说笑吗?”说罢起身欲走。
小厮拦住去路道:“公子请把剑交给小人。”
孔苒侧视道:“你这是要明抢?”
小厮笑而不语。
孔苒哈哈大笑道:“放马过来吧!”
小厮拱手道:“公子,得罪了。”言罢,从楼下窜出一众打手护院,直冲三楼而来。想这绮月楼何等名气,怎容无赖在此撒野?是以平素养了一群好手,专门修理这等无赖泼皮。楼下宾客没人惊慌失措,却都在那里指指点点,幸灾乐祸,显然,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众人最爱看这种热闹了。
护院们即将冲上三楼之际,孔苒仰天大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一个起跳跃窗而出,落在二楼外檐,接着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拔脚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长街的茫茫人群之中,留下一众护院在窗边面面相觑。
张小怜和杏儿留下酒钱,匆忙起身下楼,白面男子和青面男子相视点头,也紧跟着结账离开,整个三楼只剩那一直背身饮酒的贵公子和他的褐衣仆人。此时,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贵公子终于回过头来,潇洒打开折扇,望着面露怒气的芸娘和手足无措的小厮,微微笑道:“芸娘可否为在下唱一曲呢?”身边褐衣仆从默默从衣内摸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足值八十两白银。小厮赶忙过来捡起金锭,赔笑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目呢?”
贵公子面目含笑道:“芸娘可否为在下献唱一曲曹子建的白马篇?”芸娘早已转怒为喜,向贵公子轻抛媚眼道:“敢不从命?”于是便抚动琴弦,唱了起来。
贵公子轻摇折扇,闭目听曲,忽地轻声道:“那二人便是安庆绪与史朝义吧?”
那褐衣仆从压低尖锐的嗓音道:“回主人,那白面贼子就是老贼之子安庆绪,青面贼子则是史思明之子史朝义。前年老贼进京之时,二人曾随扈老贼左右,奴才远远见过一面,绝不会错的。”看贵公子轻轻点头,又道:“老贼此次进京,报上来的随行名单,并没有这两个小贼。老贼此时应该刚到长安,这两个小贼跟老贼分开而行,必有图谋。”
贵公子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方才跳楼的那个,你可认识?”
那仆从摇头道:“回主人的话,此人带些东边来的口音,不过究竟来自何处,请主人恕罪,奴才听不出来。不过看他行为举止,穿衣打扮,应该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方才看他跟史朝义交手,以及跳窗而出的动作,应该只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看他手里那把宝剑,似乎大有来历,据奴才推测,那应该是一把青铜古剑。”
贵公子道:“朝恩,你颇知江湖中事,我观史朝义那把宝剑也非凡品,为何砍在一个剑鞘上,便悄无声息地断做两截呢?”仆从道:“回主人的话,此事奴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依常理来说,剑鞘不是开刃的刀剑,可以斩断别人的宝剑。若剑鞘是金属做成,质地坚硬,宝剑砍在剑鞘上即使断裂,必定会发出碰击声音。若是皮革做成,那便绝不会斩断刀剑。此事实难解释,因此,奴才断定,那把青铜古剑定是非比寻常的宝物。”
贵公子笑道:“如果我们不是之前就认识安庆绪与史朝义,定然认为他们是一伙的,用些障眼手法招摇撞骗。”仆从道:“主人,这两个小贼没有跟随老贼进京,却出现在洛阳,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便与此宝剑有关。”
贵公子不置可否,道:“我有预感,今晚必有事情发生,我们暂且在此等上两天,凑一凑这个热闹。”说罢举起酒杯向芸娘示意,但见芸娘手抚古琴,秋波流转,妩媚动人,贵公子一饮而尽道:“真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