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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日头斜斜地挂在天上,雪被晒得渐渐软了,踩在上面不再是“咯吱咯吱”的脆响,反倒带了点“噗嗤”的闷声。邢成义刚帮张奶奶把院角的积雪堆成小山,史建涛就凑过来拍他肩膀:“歇会儿不?我瞅你累得直喘。”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雪水混着汗珠子往下淌,倒觉得浑身畅快:“不了,我得去打个电话。”
村里的电话在大队部,是台老旧的转盘机,漆皮掉了大半,听筒线缠着胶布。邢成义攥着话筒,手指在转盘上拨王红梅家的号码,转得“咔哒咔哒”响。响了三声,那边传来王红梅的声音,像刚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带着点迷糊:“谁啊?”
“我,邢成义。”他对着话筒笑,“下午有空不?出来玩。”
“等我!”王红梅的声音瞬间亮了,“我去叫我姐!”
挂了电话,邢成义往村口走,路过小卖部时,买了两袋橘子糖,揣在棉袄兜里,糖纸硌得慌。刚到老槐树下,就见王红梅穿着件红棉袄跑过来,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里飘,身后跟着她二姐王红玉,手里还攥着副手套,边走边给她戴:“慢点跑,当心摔着。”
“姐也来啦?”邢成义笑着打招呼。王红玉比王红梅大两岁,性子文静些,见了他,嘴角弯了弯:“听红梅说你们扫雪累了,出来透透气。”
三人往田野走,雪在田埂上积得厚,把麦苗盖得严严实实,像铺了层白棉被。王红梅忽然蹲下身,团了个雪球就往邢成义身上扔:“打你个扫雪鬼!”雪球砸在棉袄上,“噗”地散了,她笑得直不起腰,没防备王红玉从背后偷袭,雪球钻进她脖子,凉得她尖叫着往邢成义身后躲:“邢成义救我!”
正闹着,史建涛他们呼啦啦跑来了,荣宁宁还拎着个雪团,看见王红梅就喊:“红梅姐,我们来跟你打雪仗!”王明哲更直接,团了个大雪球,瞄准王红玉就扔,结果被王红玉侧身躲开,雪球砸在树上,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分两队!”史建涛往地上划了道线,“男的一队,女的一队!”王红梅立刻不干了:“凭啥?我姐跟我一队,邢成义也得跟我们一队!”说着拽住邢成义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邢成义被她拽得踉跄,笑着举手投降:“行,我跟你们一队。”
王红玉在旁边帮腔:“就是,以多欺少算啥本事。”说着悄悄团了个雪球,趁史建涛不注意,往他后颈窝一塞,惹得史建涛“嗷嗷”叫,转身就去追她,结果被田埂上的雪堆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大家笑成一团。
邢成义拉着王红梅往田野深处走,雪没到小腿肚,走一步陷一步。王红梅忽然停住,指着远处:“咱堆个雪人吧!”她往雪地里一坐,开始滚雪球,红棉袄裹着她,像朵落在雪地里的花。邢成义蹲在她对面,帮她滚雪人的身子,两人的手都冻得通红,碰在一起时,王红梅往他手心里哈气:“暖和不?”
“嗯。”他低头看她的手,指甲盖冻得发紫,却攥着雪不肯放。雪人的身子堆得差不多了,王红梅去摘了两根麦秸秆当胳膊,又找了块煤块当眼睛,邢成义从兜里摸出橘子糖,剥了块塞她嘴里:“尝尝,甜不?”
糖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王红梅忽然凑近他,小声说:“我大姐也来了,在那边树下坐着呢。”邢成义往远处看,果然见王红艳坐在老榆树下,穿着件蓝布棉袄,手里攥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来划去。
“她咋不跟我们玩?”邢成义问。王红梅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我娘说,大姐过阵子就要结婚了,男方是其他村的,听说会开拖拉机。”她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邢成义,你说结婚是不是就得跟我大姐似的,安安静静坐着?”
邢成义想起王红艳平时爱跟他们跳皮筋,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如今却孤零零坐在树下,像被雪冻住了似的。他摸了摸兜里的糖,忽然觉得有点涩:“可能吧。”又想起自己再过两天就要回BJ上班,叹口气,“可惜我赶不上她的婚礼了,不然还能讨杯喜酒喝。”
“白扯了呗。”王红梅学着他的语气,两人都笑了,笑声在雪地里飘得老远,惊起几只在雪地里啄食的麻雀。
那边打雪仗的闹得更欢了,王红玉被荣宁宁追得绕着树跑,史建涛和申晓光正联手对付王明哲,把他按在雪地里,往他脖子里塞雪。邢成义拉着王红梅跑过去加入战局,他护着王红梅,专打史建涛的后脑勺,打得史建涛嗷嗷叫,却不敢还手,怕伤着王红梅。
王红梅在他身后当“弹药库”,团了雪球就往他手里递,嘴里还喊:“打荣玉东!他刚才砸我!”荣玉东听见了,举着雪球就冲过来,结果被邢成义一个“海底捞月”,雪球正中他的脸,雪沫子沾了他一脸,像长了白胡子。
玩到太阳西斜,大家都累了,坐在雪地上喘气。王红梅靠在邢成义肩膀上,头发上沾着雪,像撒了把碎盐。“邢成义,”她忽然说,“你回BJ,能给我寄张照片不?我想看看天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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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他点头,“再给你寄带香味的橡皮,姗姗也跟我要呢。”
“姗姗是谁?”王红梅立刻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圆。邢成义笑着弹她脑门:“我姨妈家的小孩我表妹,才十二。”王红梅这才松了口气,又靠回他肩膀上,声音软软的:“那你也得给我寄两块,要草莓味的。”
远处的王红艳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往这边看。夕阳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蓝布棉袄在白雪里,像幅素净的画。王红玉走过去,递给她块糖:“姐,吃块糖吧。”王红艳接过来,没吃,攥在手里,忽然笑了,轻声说:“你们玩得真热闹。”
邢成义听见了,往她那边喊:“大姐,过来一起玩啊!”王红艳摇摇头,摆摆手,转身往回走,背影在雪地里慢慢变小,像朵要融进暮色里的云。
“我大姐以前不是这样的。”王红梅望着她的背影,小声说,“她以前比我还能闹,爬树掏鸟窝,比 boys还野。”王红玉叹了口气:“要嫁人了,总得稳重些。”
大家都没说话,雪地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麦秸的“沙沙”声。荣宁宁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冻梨,递给王红梅:“红梅姐,吃梨。”王红梅接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咬了口,冰凉的甜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往回走时,邢成义帮王红梅拎着她堆雪人时捡的煤块,王红玉牵着荣宁宁,史建涛他们跟在后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在雪地上晃啊晃,像串会动的糖葫芦。
到了村口,王红梅忽然从兜里摸出个布包,塞给邢成义:“给你,我娘做的鞋垫,棉的,回BJ穿,不冻脚。”布包是碎花的,摸起来厚厚的,邢成义攥在手里,心里暖烘烘的。
“我也有!”王红玉笑着递给他个纸包,“我绣的荷包,里面装了艾叶,能驱虫。”荷包是绿缎子的,上面绣着朵梅花,针脚密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