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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庆模模糊糊的醒来，钻心的剧痛中，意识不曾恢复真正的清醒。
鼻下是木屑、汽油、鲜血混合起来的味道。
他想要起身，但身体各处各种稀奇古怪的痛感，酸痛、挫痛、痹痛、剧痛，像是张坚固的渔网死死的拉住了他。
肋骨，脏器，双手双脚，乃至眼球头部，无一处不传来痛感。
肋骨断了，就是不知道断了几根；脏器肯定破损了，咳出的粉色血液是带沫子的，揭示着损伤的脏器至少包括着双肺；手臂没力气，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位了；腿部反倒是那条硬木做的假肢感觉好些；视觉中有一半是蜘蛛网一样的血红色，应该没瞎，但也只是没瞎……
传入脑海的声音也时远时近，他一时很难理清楚这些话语中的意思。
“这都没死……”
“去看看……”
脚步声在靠近，
“老的死了，瘸的没死。看样子是那老的替这瘸的挡了一下，够讲义气的，呵。”
胸腔剧痛，模模糊糊中，裴庆艰难的扭头看向了老王头。
尸体的整个上半身都被撞飞了出去，已经不见形状，像是被压烂的肉块，
骨头，血浆，乃至于脑浆，在车头和地上摊开了一片。
明明上一个刹那还在和自己聊天扯犊子的老王头，顷刻间剩下的，就只是这么一片红白糜烂。
裴庆的喉咙简直像是被人死死的扼住，
“为什么？”
从来没有过，哪怕是他的腿被人撞断的那次，都没有这么莫名其妙过。
无缘无故的就被人下了死手。
马连银和霍殿祥至少还是对手，可严景行？
自己甚至一句话都没和严景行说过。
没有理由啊。
他也不该知道是自己杀了贺长生等人。
完全没有道理和征兆。
裴庆忍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为什么？”
尽管这声音混合着血水有些含糊，但过来伏身查看的黑衣大汉还是听到了，他起身朝严景行如实喊道，
“这瘸的在问‘为什么’。”
然后裴庆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些长篇大论，有关阴谋和诡计。
但严景行只是看着“奋笔疾书”的穆作潮，淡淡的说道，
“顺手而已。”
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每个人都得围着你转，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围绕着你在发生，哪怕对你动手都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没有什么非杀你不可的缘故，只是一个老者在某个安静的夜里听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说了一句“督理大人可能会把国术大会头名任命为侍卫长”。
然后这个老者不确定督理会不会任命，也不确定这个头名会不会因为“侍卫长”这个职务上头，于是他就顺手安排了一辆车，顺手杀了人。
仅此而已。
裴庆脑袋顿时嗡了一声，重伤的身体勉强扭动了起来，他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朝老王头被撞飞出去的残骸爬去。
一尺，两尺，三尺。
眼神淡漠的严景行并不在意，只挥了挥手，示意先前过去查看的黑衣大汉自己处理，便懒得再多看一眼，那黑衣大汉也懒得多费事，走过去时，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就打算直接砍下去。
却看见裴庆伸出的血迹干涸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掀开了残骸中铺盖卷的一角，一把做工颇为精美的大刀露了出来，黑衣大汉因而凝目看了一眼，手上顿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