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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洛沉默了许久,长呼一口气,哑声道:“你继续说。”
简辰逸顿了顿,起身过去把手掌覆在他发顶,轻声道:“我发现爹把我寄出的信全烧了后,绝食下跪求他放我走也无用,原先是隔了一道大门,后来只能在我的院子内活动。我再能出去时,你就已经……”
他没再说下去,一下下顺着华洛的发丝,背脊躬得很僵,看见紧闭的嘴唇难以遏制地颤抖,手指也在蜷缩。
“小洛?”简辰逸感到一点不对劲,微弯下身子,小声哄道,“哪里疼吗?没事了,这都是过去了的,小洛……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苍穹派,确实不是拜师,而是求艺。”他咬了下唇,有些难堪,“那时误会你已死,担心赤霄落入他人手中会酿成祸患,可不老松并非寻常刀剑灵器,没有秘籍能让我掌握。恰好夜雪箫流撰有《往生秘卷》,我那时与爹已有隔阂,便毅然前往苍穹山学艺,借门生名下得以入内。”
“小洛,抱歉才跟你说这些,是我不好。怎么抖这么厉害,是不是伤口裂了?”
得知真相的华洛没有想象中的崩溃,身体颤抖难以控制,他也知道那时的师父再救也不过是延续折磨,但他怕若真置之不理,往后余生便是他受折磨。
至于与魔族的纠连,他不曾听闻,所以最初才会认定师父害病皆因魔族而起。憎恨魔族,唾弃魔族,是维持他人生桅杆的旗帜。
万万没想到,即使魔族被人诟病,却总有人拥护并觊觎魔族秘术,甚至不惜见死不救,大逆不道。
华洛撑着桌面起身,面向一脸担忧的简辰逸,眼眶通红,血丝盘虬,闷声唤道:“你该早告诉我的。”
他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简辰逸点了点头,回道:“下次会的。”
隔壁屋内两人各忙各的,明轩然忙着喝药,顾文忙着煎药。
顾文悠悠扇着蒲扇,百无聊赖,主动和对面的人说道:“你说那人,能走出大漠吗?”
“怎么不能。”明轩然苦着脸喝完最后一口汤药,嚷道,“能不能加些饴糖,你熬得是毒药吗。”
“良药苦口嘛,”顾文笑呵呵又盛了一碗递给他,“真正的难关是鬼林往后的无垠大漠,假若说一名健壮男子能载三个半人高的水桶,马不用喝水,那么也只能勉强够到沙埋。除非她有广纳袋,否则至少需要三桶水,再有大漠不能御剑,不然会被大漠中的生物以为外敌入侵,联合袭之,即使是军队也挡不住群起的生灵。”
顾文绑好散落的头发,撩起袖子去清洗药碗,留明轩然独自望窗发愣。
那道远在天际的黄边慢慢蔓延,倾覆大地。初竹正在越过一座陡峭的沙丘,马儿早已渴死在身后,作抵御的披风沾满了沙子,陈旧破烂裹着她的头。
手深深陷入沙地,借力慢慢攀爬,风虽已停了不久,但周围没有任何水源。
初竹无力地舔舐干裂的唇,嘴里满是沙子,喉咙深处隐隐肿痛。
鬼林出口有几口井几十只木桶,是暗卫为供行人携水所设。她一到,却发现井被埋,桶底部被划烂,而她的广纳袋也在被追逐时掉落在了平原,靠水壶里仅剩的水只够走到这处。
初竹的腿被黄沙渐渐掩埋,闭眼前夕,面前飞过一群翅膀如枯叶的蝴蝶,上空盘旋,下落到她身上。
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一片寂静,没有风沙侵袭,没有飞虫爬行,没有失水昏厥。却是再回凌雪峰,弟子围坐,一如往昔,似乎这才是现实,那些不安惴惴只是一场雨后噩梦。
“初竹!”
当初打入初竹心间的魔气是在此刻派上用场的,叶衍一踏入鬼林,即刻感应到初竹所在,暗地护卫。
他发现初竹在这处停留过久甚至不再移动,转眼便看到了井口被埋,恍惚失控,当下御剑赶去,一路上斩杀了不少大漠生灵。
赶到之时,初竹只剩了头和两只手臂露出沙地,却停驻了不少似枯叶的蝴蝶,翅膀扇动如在汲取花蜜。
“不许碰!”叶衍挥力打落,匆忙把初竹抱起,那只颤抖的手紧紧护住初竹的头,面色狰狞惊恐地看向沙地躺着的成群蝴蝶。
天色将晚,叶衍迅速寻了处沙穴,暂避风沙。眼看着初竹脉象越弱,他忙拧开水壶,凑到初竹嘴边,一点点喂进去。
然不见成效,水也溢出,叶衍旋即含了口水,压弯背脊,一手掌住初竹的头,垂着眼眸吻上薄凉的嘴唇,一点一点往里渡水。
叶衍喘着气见她慢慢咽下,这才勉强扯出笑,擦掉下巴尖的水,声音却颤颤巍巍:“我以为你不会喝水呢。”
说罢又含了一口,慢慢渡去,周而复始,直到叶衍稍稍回神,惊觉自己正在做什么。
等水渡尽,叶衍用指腹摩挲略有些肿的上唇,望着已然无事的初竹,目中几分惶恐几分狐疑。
被自己想法吓到了的叶衍锤了几下头,脸埋入手掌,耳根连带脸廓却红透了。
洞外吹进阵阵凉风,境外日夜温差大,恰好叶衍找的这处洞穴借助构造能巧妙避开风,呼啸而过的风在上方及四周洞壁的撞击犹如霹雳,睡梦中的初竹不禁蹙眉,辗转反侧。
叶衍靠在洞壁,目光紧盯不安的初竹,伸手轻柔抚平她的柳眉。
“水……”初竹呢喃不清,只重复一字,叫叶衍听了去,开了第二个水壶。
支起初竹的身子靠向他,临了渡水,叶衍却停在咫尺间,眼睫来回扑朔,最终定在微张的薄唇,俯身吻去。
待到初竹咽下,两人嘴唇若即若离,叶衍垂眸看了好一会,掐住她的下颌,陷入这一吻。
这么做似乎不太君子。
也许是初竹没能如愿汲取到一滴水,叶衍再想肆无忌惮,也只能承受唇上被浅浅咬了一口,而“罪魁祸首”微微侧过脸,酣然入梦。
叶衍的眼睫扫在初竹脸上,舔了舔被咬的唇角,笑得不恼,鼻尖蹭了蹭脸颊。
“能不能抱我一下。”
他说着无法被听见的请求。
最初溜入初竹体内的魔气,三分为避人耳目故意伤她以防被诬陷与魔族勾结,剩下七分是猜测初竹会走上这条路,是他的私心为求安心。
叶衍一想到初竹是为了段之盛,甘愿且心酸,为了徒弟情理之中,但怎么能把命搭进去呢。
不重不轻地捏了下初竹的手指,想到方才见到的画面止不住心悸。
要是晚到一刻,不说初竹裸露的皮肉是否会被吃人蝶啃食,失水过久也能丢了命。
叶衍注意到初竹的发丝满满掺杂了沙子,重重叹道:“有时我真讨厌你的自以为是,初竹,任何都能不代替命,命在为大,你一点都不明白。”
风声渐渐小去,孤寂的大漠不时传出怪异的嚎叫,而舟车劳顿的初竹裹着叶衍的外袍入睡极沉。
穿着单衣的叶衍守在不远处,思忖行动。
初竹如今弹尽粮绝,不管突如其来多了壶水,还是真正与她坦诚相见,都不太稳妥。若像这样,每每等她失水晕倒,他再英雄救美,对初竹的身子是极大损害,更不妥。
叶衍烦躁着抓了几把头发,身后人嘤咛一声,便回望去看,人只是翻了身,寻求庇护般把脸埋进得以心安的衣袍。
凑过去替她掖好衣角,叶衍靠近低声问道:“你想见我吗?”
“……”
“……我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