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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存秀将叠着白色丝帛展开,平铺在案面上,催促道“秦新,过来写啊。”
“校尉,”秦新面带难色,“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字写的难看,冯夫子不是嫌我的字东一个西一个的曾骂我的字如蛤蟆乱蹦吗?”
“哼哼,怕什么。”安存秀冷笑道,“我的字还被他说成石压蛤蟆呢。”
“我来吧。”甄清蕖有条不紊地从案上瓷瓶中取了些清水,化开砚墨,纤手执起了笔管,将笔毫在砚池中缓慢地打了个滚。
“兹令石敢统管双城、三河、青龙寨三地,李全武副之。”
安存秀悄悄探眼望去,只见甄清蕖挥笔如麾,一气呵成,字迹娟秀清隽。
“嗯,嗯。”安存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这学渣遇到了学霸的感觉真不好。
“那个甄娘子,第一个字加上三点水。”安存秀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的夜空说道。
“为什么?”甄清蕖俏脸满是疑惑不解,“加了三点水便是‘滋’字,不该是‘兹’吗?”
安存秀闻言索性转过身去,感慨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萧勒兰瞧得分明,暗中莞尔一笑,将那个也想探头打望月亮的兀欲拉去了一边。
“哈哈哈,校尉不识得‘兹’字,之前写军令,总写成‘滋’,现在青龙寨上下只认这个‘滋’了,乃是寨中暗语。”秦新忍俊不禁地解释道。
彼其娘之,能怪我?上辈子,学理工的我就没跟公文打过交道,哪知道这兹那滋的,安存秀恨恨地在心中暗骂。
“哦。好的。”甄清蕖闻言也满脸通红,提笔在兹字前加上三点水,她是为自己无意撞破了别人的尴尬往事而尴尬。
不知道是由于尴尬而心急写的三点水牵连过长,还是因为在突兀加上的偏旁影响了整体布局,那改造而成的“滋”字显得大而不当,与底下那一列字不合群。
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的安存秀心中也是有些莫名的畅意,哼哼,我和秦新那字是蛤蟆,你这才女写出来的字就像只大头蝌蚪了。
刚才已经丢脸的安存秀索性放飞了自我也不再文绉绉地说话了。
“一、征兵六千,双城与三河各增员三千。”
“二、即刻征调俘虏加紧抢修牛角关。修成后,调三千三河士卒与黑齿常部驻守。”
“三、即日起全域实行战时管制,粮食不得自由买卖,需由官府统一收售,价格由乡老会公投决定。(乡老会之前由青龙寨各屯派出代表组成,多为寨中士卒家属,少部分为乡土中有声望的耆老,现扩大到了三河城与青龙寨治下疆域,双城县尚未纳入)”
“四、宰杀全部羊只熏制干肉,牛可自行酌情决定,建议非交换粮食,不再往外出售。”
原本安存秀寄希望吴知世的商队能给他多换些粮食回去,但是现在刘守文弄这么一出,便是卡死了商道,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五、在双城县各处险要处修建烽火台,预防北面之敌。”
“好了,就这些了,其余的让石敢自行安排吧,他考虑得比我周详。”安存秀说道。
甄清蕖停了笔,用袖子轻轻拭去光洁额头上的一层细密汗珠。
一大张丝帛密密麻麻却又井然有序地写满了朴茂工稳的字,仅左边还剩二列空白。
“好字!辛苦甄娘子了。”安存秀由衷地赞道,又转头吩咐道,“秦新,用印吧。”
“校尉,这是你的军令,何曾轮到我越俎代庖了。”秦新调头就走,面带不屑地冷哼一声。
安存秀无奈,只得示意甄清蕖让开位置,红着脸在空白处张牙舞爪地留下几个宽扁的大字——顶风尿三丈。
在场诸人全扭过头去,看蜡烛的看蜡烛,整理衣裙的弄衣裙。
兀欲倒是一本正经地盯着天上那勾新月,脆生生地感叹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好了,该你了。”安存秀将笔递给伸在空中。
秦新无奈地走了过来,板着面孔,目不斜视,也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顺风尿湿鞋。
“噗嗤—”
“哈哈——”
“笑什么呢,这还不是校尉弄出的暗语签章。”
安存秀经常带着一部人马经年累月的在外面征战,有时需要青龙寨暗中配合预先到某地送些物资如箭矢、干粮补给,又或者要石敢来人接收掠夺到的物资。
这是就得派出信使去青龙寨了。
在外厮杀不可能随身带着文房四宝,于是随便在张羊皮、衣裳、甚至是小木板上用血、用炭块便将命令草草写就。
事关重大,石敢基本不会也不能光凭你送信的大嘴一张与破皮一块就领着寨中剩余兵力出寨冒险,但是安存秀也不可能将他的振威校尉的绶印随身带着不是。
八年前刘仁恭吃了耶律保机的大亏,便是将契丹人派来的假信使当成了自己盟友室韦人的信使,从而上当。
此战过后,室韦人被契丹征服,成为附属部族。
想来想去,安存秀想起了后世那些谍战电视剧的接头暗号。
于是每次出征前,安存秀便随便拿出后世一句谚语或者俚语,出战将领各选其中几个字或者一段话作为自己的签章使用。
伸出拇指沾了墨水,在那“滋”字的左下方按了一个指印,秦新又让出了位置。
安存秀不动声色地在“滋”字左上方偏远的地方按了一个手印,又用砚台将丝帛压住,晾干墨迹。
“明早一早,即派信使通知石敢。”他回头对着不知何时已默立在堂前的阿玉喜说道。
“是。”阿玉喜点了点头,将身体隐藏在柱脚的阴影中,他知道兀欲他们对他脸上的疤痕有些畏惧,而他自己也不喜欢那个什么契丹人皇王。
别看现在契丹奚族似乎一家欢,可在前唐这几百年的时间,二族之间的恩怨仇杀比那箭笴(可)山上的大树还要多。
“安校尉,那我们去哪?”
“今晚安心睡觉。明天上午出发,去营州。”安存秀说完,见兀欲还是一脸迷糊地望着自己,知道他对这的地理不熟,便解释道:“从西门走。”
“那刚才不是说有兵在城外埋伏我们吗?”兀欲问道。
徐徐夜风吹过敞开的窗户。
一只土黄色的飞蛾紫窗户飞入,围着房中的烛火绕着圈盘旋的飞着。
安存秀意有所动,抬起左手举在胸前,在飞蛾飞近的瞬间,快如闪电般伸出二根手指,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这二下动作的行云流水将一旁的兀欲看得艳羡不已。